论动漫电影《鹿回头传奇》的主题及其他

[摘要] 动漫电影《鹿回头传奇》讲述的是黎族先祖阿黎与阿黑因子民误杀雷神坐骑而受惩罚，一个化为鹿一个转世投胎，贬入人间后再次相遇，因阿黑做出不杀神鹿的正确抉择而得到雷神宽恕的故事。电影表现了非爱情的自我救赎的主题，造成了阿黎与阿黑两个主要人物更多的是因为故事情节发展需要而存在，并使主持神界与人世所有规训与惩罚的雷神形象得到绝佳的衬托，而雷神崇拜信仰的宣扬更是电影浓郁的黎族文化元素之一。

[关键词] 《鹿回头传奇》;自我救赎;非爱情主题;雷神形象;黎族文化元素

由三亚涯角动画有限公司与海南省动漫产业基地联合出品的动漫电影《鹿回头传奇》共投资600万元，是三亚涯角动画有限公司计划摄制的“海南神话传说系列动漫电影”中的首部作品，也是海南省动漫产业基地策划的海南本土原创动漫作品中的第一部作品，意图通过这样的文化项目以达到弘扬海南本土文化的、推动海南文化产业发展的目标[1]。于此，笔者暂不讨论动漫电影《鹿回头传奇》在海南文化产业发展过程中的价值及作用，而主要基于文本细读的方法来评析电影主题、人物形象、文化元素及其他。

一、《鹿回头传奇》的内容简介

动漫电影《鹿回头传奇》讲的是，在远古时代，雷神云游经过海南岛留下了一枚蛇卵，让坐骑五彩神鹿精心照看。第二年三月初三，雷神一声惊裂蛇卵，从中走出美丽的姑娘阿黎。有一天，一个英俊勇敢的小伙子阿黑跨海来到海南岛，他在山中遇见了阿黎，两人互生爱慕，心心相印，从此在一起劳作生活，繁衍生息。阿黎的后代尊称她为“黎母”，把脚下这座山叫“黎母山”，他们自称“黎人”。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因为猎人误杀了下凡嬉戏的五彩神鹿，雷神发怒而要降罪于整个黎族。阿黎夫妇俩苦苦求情，表示愿意为自己的子民赎罪，雷神的惩罚就是变出一群山猪怪来到凡间肆虐百姓，并施法将阿黎变成了一只鹿，挥手将二人贬入凡间。

若干年后，黎母山下村里最好的猎手阿黑，为了救治被山猪怪祸害而病重的奶奶，到森林里寻找能做药引的神鹿。阿黑追着神鹿，历经数日，从山里到海边，再到悬崖上。可心地善良的阿黑不忍心伤害鹿，把箭射空掉进海里，并让神鹿离开。神鹿却回头走向阿黑，走着走着变成一位漂亮的姑娘。霎时间，前世的一切印记在阿黑头脑中。此时，天上黑云密布，电闪雷鸣，雷神出现并告知一切，二人原为黎族先祖，今天安排两人相遇，就是给黎族人民再一次机会。阿黑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因此他赦免黎族的罪过。在雷神的指导下，阿黎和阿黑消灭了所有的山猪怪。雷神还赐给黎族百姓一座深山，并祈愿人们从此生活幸福。后来人们便在这座名叫鹿回头的山上放置了石像，以纪念阿黎和阿黑二人。

二、《鹿回头传奇》的主题探析

电影内容源自于黎族民间故事“鹿回头”，目前鹿回头故事的文献各异。在三亚市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办公室于1988年3月编撰的《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三亚市资料本》中，神话传说类的地方风物篇就收录了四则关于“鹿回头”的故事，其中动漫电影《鹿回头传奇》内容与之相似的有崖城南山村苏亚强讲述的《鹿回头》，以及鹿回头村黎成铭讲述的《鹿回头的传说》，这些故事均在1987年7月采录。而同是爱情故事的，还有广东民族学院中文系采风组云大新搜集整理的《鹿回头》，以上民间故事可说都是动漫电影的滥觞。

《鹿回头传奇》虽然也写及猎手与鹿姑娘，但就内容整体而言，电影的主题远离了爱情，甚至可以说与爱情无关。整部影片的叙事可划分为以下几个段落：首先是阿黎夫妇的子民因误杀五彩神鹿而触怒雷神，其次雷神将阿黎幻成鹿并将阿黑贬入人间投胎转世，接着阿黑不忍心杀掉可做药引的神鹿而得到雷神的宽恕与赦免，最后过上幸福生活。

在整部影片里，观众没能看到爱情故事的旖旎婉转;至于阿黎夫妇俩的爱情，靠的是旁白叙述：“阿黑跨海而来，在山中遇上美丽纯真的阿黎，两人互生爱慕，心心相印。”电影中有两处细节，一是阿黑面对神鹿举起手中的弓箭，因为不忍，额头滑落一滴汗而把箭射偏掉进了海里;另一是阿黎将被山猪怪重创的阿黑紧拥入怀，并用自己的血为阿黑复仇。这两处情节一是因为阿黑心肠好，另一是为了印证“山猪怪是因神鹿而起，又因神鹿而终结”而设置的，这些故事情节都与爱情关系不大，甚至可以说无关。

简言之，电影呈现给观众的就是犯罪——降罪——戴罪——赎罪的故事，虽然粗陈梗概但已算完整。雷神最后说：“阿黎、阿黑，你们拯救了黎民众生，实现了自我的救赎”，自我救赎——这才是电影《鹿回头传奇》的主题，卒彰显其志，犹如白诗之法。

当然，电影《鹿回头传奇》救赎的主题又有别于英国作家伊恩·麦克尤恩的《赎罪》。阿黎阿黑背负的罪不是他们亲自犯下的，若说是罪也顶多就落个管理不严的错误，与伊恩·麦克尤恩笔下那个年满十三岁的小女孩布里奥尼因富于幻想错误指认，造成一对情侣悲惨逝去的故事有着本质上的大不同。若说电影《鹿回头传奇》表达的是阿黎阿黑自我救赎的主题，不如确切地说这更是雷神的自我救赎，阿黎与阿黑就是神威雷公的表征。我们可以从以下的人物解读中了解这样的信息。

三、《鹿回头传奇》的人物解读

电影讲述了自我救赎的完整过程，故事中出现且说话的人物林林总总十余人，其中重点刻画了阿黎、阿黑与雷神三个人物。

阿黎没有母亲，她是从蛇卵里走出的美丽女子，与阿黑结合后繁衍了黎族百姓，这体现了阿黎作为始祖母的神格，而她受惩罚幻成神鹿后具有起死回生的法力而可以做药引;变回人后，不仅带给百姓神奇的南药槟榔，能用鲜血将刀枪不入的山猪怪老大打个摧枯拉朽之势的行为，则反映出她具有文化英雄的品格。总的看来，阿黎十分神奇的前世今生注定了她就是神话学上所谓“始祖——造物主——文化英雄”一类的神邸，这类神邸自然难有凡人的形象与性格，其诸种神格往往浑然一体、错综交织。与其相比，贬入凡间、转世投胎的阿黑有了几分生动的人气。从捕狼开始，到老董叔的褒奖与奶奶的肯定，以及放了追赶数日的药引神鹿，还有抵抗山猪怪的一马当先，电影采用正面描写或侧面烘托的方式给观众刻画的是心地善良、孝顺的、村里最好的猎手形象。

但无论阿黎与阿黑作为神抑或人，他们的诸种表现仅仅是情节发展的需要，试想如果鹿不神奇那就没有阿黑追鹿的情节，如果阿黑狠心杀了神鹿就没有鹿回头，更没有赎罪的结局;阿黎与阿黑的刻画与描绘，还在于人物衬托了雷神的真实存在，他们的诸种表现全都掌握在雷神的翻云覆雨手之中。

电影中的雷神，它才是真正的造物主，蛇卵是它云游海南岛留下的，也是因为他一声惊雷才使蛇卵裂开，方能走出黎母——阿黎。不仅如此，它还是神界与人世的规训与惩罚者。雷神因为黎族猎人误杀其坐骑而迁怒于黎族百姓，他变出祸害百姓的山猪怪就是因五彩神鹿被射杀时的怨恨所生，或者说山猪怪也只是符号，象征着雷神的怨恨，这体现的似乎是其无常、暴虐的性格。但从影片后来的故事情节中，我们读到的了包容与恩赐。他包容了黎族百姓当初的误杀，且给了一次赎罪的重要机会;面对阿黑正确的选择，大方恩赐给百姓幸福生活的神山。“在民众的眼中，雷神已是神性与人性的复合体，具有了神圣与世俗的两面。”[2]

电影《鹿回头传奇》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有别于民间爱情故事“鹿回头”，这与其“救赎”的主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四、《鹿回头传奇》的文化元素

《鹿回头传奇》用黎族爱情故事搭起的不仅仅是框架，还有作品里俯拾即是的修饰，电影散发着浓郁的黎族文化元素。

凤凰花开的群山下，平整的田洋;椰林掩映中的黎寨，芭蕉错落，画面生动地表现了黎族传统聚落的选址特点。船形的茅屋讲述远古渡海而来的记忆，屋檐下挂着的龙嘎、葵叶帽，还有庭前能供人歇息、玩耍、织布的竹床，床上摆放的滕篓与陶罐，这些都一一展现了黎族传统建筑的场景。

纹脸老太太坐在竹床上，蹬着腰织机，手上下不停穿梭，织出妇女身上的美丽筒裙，织出美丽的黎锦。在电影中，使牛耕田、插秧劳作、拈割山兰、舂谷筛米、打猎劈柴、大碗喝酒、竹竿欢庆等黎族生活的场景在不停转换着，黎族文化元素随处皆是。

在笔者看来，浓郁的黎族文化元素更核心的体现在于电影对历史的尊重，比如承旧志而言，画外音说阿黎是蛇卵裂开走出来的女子，这样的叙述印证了来到海南的时候，黎族先民还处在母系氏族时代。此外，还有编剧无意中对于雷神人物的刻画。

通过诸多调查，目前学界研究大都认为黎族人存在对雷神的崇拜与信仰，如《黎母山的传说》《春蚕》等与雷神有关的人类起源神话，又如民间故事《雷公为什么在天上叫》《雷公根》《双女石》《阿德哥和七仙妹》等黎族口头文学作品，以及黎锦图案和现实生活，无不存在雷神文化的影子。如黎族学者论述的“黎族是以农业为主的民族。他们认为云、雷、雨、风、雾等自然现象都有一种不灭的灵性，在黎族先民的意念中普遍而且是最可怕的是雷公鬼……触犯了雷公鬼要杀猪供祭品做法事”[3]。非爱情故事的电影《鹿回头传奇》“借雷神传说这一民间话语，表达的是维持秩序稳定，推动社会和谐发展的规训与惩罚的永恒主题”[2]，成了黎族文化元素的最好见证。

五、结 语

作为海南本土原创动漫作品中的第一部，《鹿回头传奇》取得的成绩实属不易。但笔者看来要达到弘扬海南本土文化的、推动海南文化产业发展的目标，动漫电影不应只是撷取一点文化的因子，那容易造成肤浅的认识。

熟知黎族生活的人都知道，以往因为原材料的不足、手工制作的迟缓尤其是腰织机的窄幅，黎族织锦大多用于妇女筒裙、被子，绝少能织出电影竹竿欢庆这一故事情节中“大力神”的黎锦壁挂，那样的“广幅布”放在古代一般为贡品，极少有收藏，更不会光天化日之下挂出来！再如阿黑从神仙被贬入人间转世投胎的情节，这与黎族远古的观念无法契合，因为转世投胎那是佛教东传之后才能产生的啊。

如何更好地传递本土文化的内涵与能量？在笔者看来，电影如果要展现雷神文化，那就要更多地糅合与雷神相关的口头传说等文艺形式，不然就该从苏亚强讲述的长篇故事《鹿回头》中取材，给人们描绘那艰难岁月中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

[参考文献]

[1] 郭景永.动漫电影《鹿回头传奇》央视播出[N].海南日报，2011-03-17.

[2] 李志鸿.神圣的帷幕：民众思想世界中的雷神崇拜[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5（01）.

[3] 邢关英.黎族[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0：70.

[作者简介] 文珍（1974— ），女，黎族，海南三亚人，硕士，琼州学院人文社科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黎族文化。吴艳（1980— ），女，黎族，海南乐东人，硕士，琼州学院人文社科学院助教。主要研究方向：黎族语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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