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英博士亲情日记:母亲最后的日子我们在一起

八年前，湖南省永州市东安县的龙荣华查出患有慢性肾衰，最终转为尿毒症，此时，她的大儿子正准备参加高考，小儿子也即将参加中考，母亲的本能让她隐瞒了病情，直到大儿子考上博士，留学英伦诺丁汉大学，这个秘密才被揭穿……

隐病八年，坚强妈妈育出优秀儿子

2010年1月1日，正在英国诺丁汉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龙文进打电话回家，但家里始终没人接，龙文进疑惑地打给弟弟龙文章。龙文章支吾了片刻，最后一声长叹：“哥，咱妈肾出问题了，可能要换肾，怕你分心，妈嘱咐不要告诉你，其实，她早就得这病了，只是一直瞒着你。”弟弟的话，让龙文进如五雷轰顶，泪水簌簌而落。

时年25岁的龙文进是湖南省永州市东安县人，他的父亲龙小铎和母亲龙荣华都是当地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一连生育了两个儿子，夫妇俩感觉家庭压力很大，为了供两个儿子上学，龙小铎每天天还没亮，就挑着酒桶步行5公里到县城叫卖自酿的米酒，龙荣华则在家照顾孩子，以及备料补料，酿造下一批新的米酒。

虽然忙得团团转，龙荣华对两个儿子的教育从来没有放松。2000年9月，龙文进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南省重点中学——东安一中，龙文章则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当地的实验中学——澄江中学。这两所学校都是住宿学校，费用相比普通中学高很多，龙文进想转到离家近一点的普通中学就读，但龙荣华坚持不允：“人家的孩子考上普通中学，还要花钱上重点，你考上重点，哪有往普通中学转的道理，钱的事不用你们兄弟俩管，放心，妈有办法。”龙荣华的办法，是做一些米粉，然后跟着卖米酒的丈夫一起到镇里卖，夫妻俩虽然起早贪黑，辛苦异常，但看到儿子们的学费无忧，他们的心里也踏实了。

2003年春节过后，龙荣华双侧腰部突然莫名胀痛起来，而且尿里开始出现泡沫、血尿，脚肿，身体怕热畏寒，浑身酸软无力……她到社区诊所看病，被当成重感冒诊治，可连续吃了一个月的药，病情却没有任何改观。3月4日清晨，龙荣华像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去卖米粉，可刚一动弹，就感觉浑身乏力，无力地倒在床上。龙小铎急了，忙将妻子送进东安县人民医院。经过化验，医院最终诊断龙荣华患的是“慢性肾炎”，而且尿路阻塞引起了肾盂扩大，伴有肾组织萎缩，双侧还有囊性包块和结石，需要马上住院手术治疗！

一听要住院手术治疗，龙荣华说什么也不干，说：“我大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小儿子也要中考，我一倒下，孩子们怎么办？”医生说：“再不住院治疗，只怕你命都保不住。命没了，管孩子的事又有什么用？”龙小铎心里酸酸的：“荣华，要不你在医院住下来，等孩子们周末回家时，你就回去。等孩子们回学校了，你再回医院，孩子们肯定不会知道的。”说完，他用求救的目光望着医生。医生叹了口气，勉强地点了点头。

一晃到了周末，龙荣华一大早便从医院跑回到家里，强撑着病体杀鸡宰鸭给孩子们做饭，吃饭时，两兄弟一个劲往妈妈碗里夹鸡和鱼，龙荣华笑着再夹出来：“妈为了你们兄弟俩，现在信佛，吃素了，这些你们吃吧。”两兄弟笑妈妈迷信，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妈妈现在已经不敢吃盐太多的菜。好在，在龙小铎的配合下，两个孩子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戏”也有演穿帮的时候，一次，大儿子龙文进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回家取衣服，发现妈妈床前摆了七八瓶药，他惊讶地问妈妈：“妈你生病啦？要吃这么多药？”龙荣华忙打马虎眼道：“这是妈给邻居买的药，不是我吃的。”龙文进道：“妈你要有病可得直说，我就是不上学，也要给你治病。”龙荣华心里又欣慰又酸楚，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傻儿子，妈身体这么棒，哪会有病，你们哥俩只要学出来，妈这辈子就知足了。”虽然龙荣华在儿子的面前表现得很坚强，可当龙文进一回学校，她便再也撑不住了，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龙小铎忙将妻子送回到医院。

一个月后，龙小铎将家里养的四头快出栏的猪卖了，换了三千多块钱，给妻子做了手术，医生将龙荣华的肾盂输尿管吻合口开成漏斗状，切除多余的肾盂壁，将她肾脏内的结石清除，留置了一截导管，龙荣华的病情总算是暂时控制住了……

2003年6月，高考提前一个月举行。龙文进和弟弟龙文章一起参加高考和中考。一个月后，龙文进以656分的高分荣夺永州市理科状元，被中国人民大学录取，龙文章也被东安职业中专录取。龙荣华高兴之余却犯难了：孩子的学费怎么办？看到正在憧憬着未来的孩子们，龙荣华暗下决心，就是自己不治病，也要供孩子们读书！龙小铎也陷入了两难境地，有心将妻子的病情告诉两个儿子，却被龙荣华严厉制止了：“不行，你绝不能告诉孩子们！一旦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辍学，要真那样，我宁可死。”为了给两个儿子筹集学费，龙荣华和医生商量后，将自己的药费降到了每月400元，能省的都省了，之后，她拖着病体，与丈夫借遍了亲朋好友，总算给两个孩子凑齐了学费。

走进人大的龙文进学习很用功。开学三个月后，他主动承包了学校食堂的卫生清洁工作，一个月挣500元钱，再加上自己做家教的钱，不但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供弟弟上学。懂事的儿子，让龙荣华欣慰不已，也悄悄松了口气，其实，此时龙荣华因为一次重感冒，已经由慢性肾炎转为尿毒症，医生建议透析或者换肾，可换肾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不可能的，而透析一个月也需要三四千块钱，龙小铎最后一咬牙，将家中养的两头牛和米酒作坊厂卖了两万元钱，但这些钱对妻子的病情只是杯水车薪。

尽管被病魔折磨得得死去活来，龙荣华还是笑着告诉儿子自己生活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邻居们都非常佩服这对善良的夫妻，帮龙小铎支撑起一个卖菜的摊子，夫妇俩靠着这微薄的收入艰难度日。即便如此，夫妇俩还是欠下了十万多元的债务，龙荣华不愿意再治，龙小铎只得以告诉两个儿子真相为由“威胁”妻子继续治疗。

2006年的暑假，龙文章回到家里，因为龙荣华每隔三天就要去医院透析一次，见再也瞒不住小儿子，龙荣华只好把小儿子也变成了同盟军，叮嘱他：“不要影响你哥，他可是我们全家的希望。”龙文章想辍学，但龙荣华坚决不允，龙文章只得哭着答应继续读书。

2006年12月，龙荣华因消化系统出现问题，无法进行透析，肚子里硬硬的，此时，大儿子龙文进正准备考研，龙荣华用虚弱地声音嘱咐爱人：“要是孩子们问起来，就说我回乡下照顾妈妈去了。”两天后，龙荣华病危，龙小铎只将小儿子叫了回来，父子俩将她送进桂林181医院，也许是苍天眷顾，在医生的合力抢救下，龙荣华又一次逃出了死神的魔掌。

2007年7月，龙文进考上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经济发展学院硕士研究生。2008年春节，龙文进回家过年，龙荣华就让丈夫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拿出来，然后破天荒求人给自己画个淡妆，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在丈夫和小儿子的掩护下又瞒过了龙文进。

2009年7月，龙文进不但提前一年完成了硕士学业，还考取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博士研究生。12月，他决定向英伦诺丁汉大学申请攻读博士研究生。没多久，龙文进收到了诺丁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此时，龙文章已经成为深圳南湾机械设备公司的部门主管，月工资8000元，他每月都只留下1500元最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全部寄回到家里给妈妈看病。

看到两个儿子都有了出息，龙荣华长长舒了口气。但她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在送儿子踏上英伦的飞机后，龙荣华却再次因感冒发高烧将透析用的瘘烧坏。医生告诉龙小铎，龙荣华身体各个部件，就像一台已经老旧的机器，运转艰难，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得知妻子病情严重，龙小铎只得将小儿子叫回来商量，决定告诉远在英国的龙文进。得知妈妈病得这么沉重，龙文进迅速向导师请了假，在春节前夕带着在美国布兰迪斯大学攻读博士的女友曾俊霞赶回了永州老家。

博士英伦救母，子欲养亲要待

当龙文进和女友赶回永州时，龙荣华已经出院，看到躺在床上的妈妈，龙文进不禁失声痛哭。龙荣华虚弱地挥挥手：“儿子，妈还行。你不要总往回跑，飞机票很贵。”龙文进半跪在地上，抓住母亲的手哭道：“妈，儿子不孝啊，到现在才知道你病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刻薄对待自己？”龙荣华慈爱地抚摸着儿子的脸颊：“妈没事，不要担心……”就在龙文进回到家里的第二天下午，龙荣华因低血压再度出现昏迷。龙文进兄弟俩赶紧将母亲送往永州人民医院抢救才脱离危险。龙荣华住院的那段时间里，龙文进兄弟俩一刻不歇地守候在母亲身旁……

2010年春节过后，龙文进通过同学的父亲，从北京积水潭医院请来了一位肾病专家为母亲诊治。专家提出换肾的办法，兄弟俩随后分别做了检测，可惜与母亲的点位并不符合。三天后，龙文进的假期满了，临走之前，他反复叮嘱弟弟：“妈妈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妈妈，我在英国再想想办法。”龙文章点头答应。

一回到英国，龙文进四处打听治疗肾病最好的医院，为了方便联系，他还开通了救助母亲的QQ日记：“当我听到医生的判断，我的心不知不觉地被一点一点掏空了。我的耳边萦绕着一首熟悉的歌曲‘世上只有妈妈好’，可我的妈妈却遭受着病魔的侵蚀，生命之光在一点一点地黯淡……”泣血的QQ日志引起国内外许多同学和朋友的关注，他们纷纷热心地向龙文进伸出了援助之手。最终，龙文进在英国的同学马克给他联系了治疗癌症和肾病很有名的伦敦盖伊与圣托马斯医院。

2010年3月中旬，龙文进与盖伊与圣托马斯医院的医生取得联系，之后，他向导师请假飞回国内接母亲来英国救治。龙荣华听说儿子要接自己去英国，双手乱摇：“这得花多少钱啊？你刚到英国，妈说什么也不能给你去添乱。”龙文进一下子跪到母亲面前，哭道：“妈，你别担心，到英国飞机也就十几个小时。你不是说，还想看我结婚生子吗？你不治病，我怎么能安心结婚，怎么可能生孙子。”也许是儿子最后这句话打动了龙荣华，在丈夫和小儿子的劝说下，她最终同意飞赴伦敦治病。当天晚上，龙文进在日记里写道：“此去是福是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尽全力救我妈妈，我要我们一家完完整整，一个都不少。”

盖伊与圣托马斯医院离龙文进的学校乘火车需要两个小时，为了照料母亲，龙文进专门请了一名护工照料母亲，自己则将一周的工作压缩到两天完成，剩下的时间便去医院陪伴妈妈。好在，盖伊与圣托马斯医院采取综合治疗的方法，一方面控制龙荣华的病可能引发的并发症，另一方面保护那些未完全坏死的肾脏固有细胞，使龙荣华的病情得到有效治疗。为了让儿子早日回到学校，龙荣光积极配合治疗。

由于经常在医院陪护，龙文进的导师很不解：“你妈妈不是好些了吗？你的研究课题已经进入了重要阶段，再耽误下去会有影响。”龙文进在日记里写道：“在我们中国，最大遗憾就是子欲养亲不待，课题还可以再做，妈妈没有了，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几天后，龙文进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为了给母亲做营养餐，他每天大清早都赶到伦敦威斯敏斯特市苏活区的唐人街菜市场挑选原料，亲手做成适合母亲的营养餐，再送到医院一口一口地喂母亲吃下去。治疗之余，他还陪母亲去了自己攻读的大学，看到那绿草如茵的校园，龙荣华欣慰极了。

一天，龙荣华在伦敦市中心的花园里，看到的山茶树上结满了青绿的山茶果，她惊奇地抚摸着：“我以为只有在我们家乡才有山茶树，原来这里也有啊？”龙文进笑着道：“妈，这再好，也比不上你亲手栽的那几十棵山茶树，估计它们现在也快开花了吧。”龙荣华叹了口气道：“是啊，每年这时候，一开花，满园都是清香。”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治疗，龙荣华的病情得到了很大程度地好转。2010年6月初，龙荣华从英国回国。

永恒的山茶树，伴着我儿未来幸福一路

然而，就在龙文进将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稍稍放进肚子里时，龙荣华再次轰然倒下了。2010年6月底，一场突如其来的高温天气袭击了湖南东安。龙荣华不顾高温高热天气，顶着太阳在山茶园里忙碌着。当天晚上，她中暑病倒了，高烧到41摄氏度，开始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医生诊断为中暑引发的并发性尿毒症，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龙荣华被送进特别监护病房抢救。

龙文进得知母亲倒下的消息，再次请假从英国飞回来，龙文章也从深圳急急赶回，但龙荣华的病情很糟糕，她的血压很低，无法透析，小脚肿得发亮。每当难以忍受的剧痛袭来之际，她都要强忍着疼痛借故支走两个儿子，她不想让孩子们看到自己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7月10日，龙荣华嚷着坚持要出院。两兄弟双双跪倒在地：“妈，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怎么能扔下我们兄弟不管呢？难道你忍心让我们没有妈妈吗？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要尽一万分的努力！”龙荣华艰难地笑了笑：“孩子，这么多年了，我对自己的病还不清楚么？你们不要难过，要想开一些，人活一世，谁也免不了一死。现在看着你们长大成人，文进在国外留学，文章也有一技之长，我也心满意足了……”

2010年7月15日，龙荣华对守在身边两兄弟说：“抱我出去看看那片山茶园吧……”一家人来到屋后的山茶园，龙荣华欣慰地笑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看，这片山茶树长得多好啊。我走后，就将我安葬在山茶园里吧，让我守着这片山茶园，守着我们的家……”兄弟俩泪流满面……

在龙荣华的坚持下，龙文进含泪回到了英国继续完成学业，就在他走后的第三天，龙荣华含笑离世。龙文进得知后，痛哭失声。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又响在他的耳边：“你只能哭一次，哭过后，再从头开始，妈妈不在了，还有爸爸，要照顾好他。”母亲对生命和病痛的非凡理解，让龙文进深受影响，他在日记中写道：“在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妈妈更爱我们；在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妈妈更重要；没有妈妈的辛勤付出，就没有我现在的一切，妈妈的深情爱意，我都点点滴滴地记在心里头。”

2011年除夕夜，龙文进、龙文章兄弟俩带着双方的未婚妻回到东安。一入夜，绚丽多彩的烟花就点缀了天空，他们共同举杯，对着屋后的山茶园，母亲长眠的地方，长跪不起……

“今天是除夕夜，在这个万家团圆的喜庆日子里，我们兄弟俩陪着爸爸吃着团年饭。饭桌旁的一个空座位，摆放着一套碗筷，那是给妈妈留着的，而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喝着喜庆的美酒，吃着团年饭。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一种奢望……好在，最后的日子，妈妈是和我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的日记，龙文进是含着泪写完的。

2011年5月5日，一场简朴而不失热闹的婚礼在东安县城郊的农家小院举行。身着新郎装的龙文进、龙文章携手他们的娇妻，对着婚宴一个空着的座席双双跪倒，泪流满面。婚后，龙文进关闭了自己的日记，他说：“我们对妈妈的爱会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沉浸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编辑:成小晟 happycxc3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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