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古建梁林路

山西是中国古代建筑最后的聚集之地，保存了中国元代以前70%以上的木结构建筑。当年，中国建筑史学科奠基人梁思成和林徽因曾四度前往山西考察古建，获得了唐代建筑的惊世发现。七日行程中，你将沿着梁、林的足迹，从晋南到晋北，从大唐盛世到明清风貌，去感受包括建筑、雕塑和壁画在内的中国古代艺术的极致魅力。

挑战 如何在短短的一周时间内领略中国古代建筑的千年精华？

对策 出发前建议选读一些梁思成、林徽因关于山西古建筑的美文，再去网上检索“斗栱”这个专业名词的含义，补充中国古代建筑的基本常识。《悦游》邀请了探访山西古建筑数十次的古建筑达人、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艺术史博士生Alec Qu参与设计了这条体验丰富、色彩绚丽的古建筑经典线路。

时机 全年皆宜，冬季冰雪天气避免出行。

DAY01

今天是古建之旅的预热，拜访晋祠“三绝”后，在山西省博物院先一睹未来几天将拜访的精华建筑的模型。

太原

太原古称晋阳，盛极一时。唐代诗人李商隐有千古名句：“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太原如今是高楼林立的大都市。若为访古而来，也许真有一瞬间的犹疑：会不会大失所望？不过这一疑虑很快就被打消。

9：30，沿新建成的环城高速路，只需二十多分钟就到达位于太原西南郊的晋祠。进入景区大门，一路林木茂盛、郁郁葱葱。先看到一座古戏台，名字好听，叫“水镜台”。然后走过“金人台”——四个北宋绍圣年间铸造的铁人面面相对，立在台上。围绕着铁人亲热互动的游客太多，果断避走。穿过高大气派的“对越坊”和开敞通透的“献殿”，再走上“鱼沼飞梁”，终于和晋祠的主体建筑——圣母殿打上了照面。

提起北宋，很多人会联想到婉约清丽的宋词，眼前是一阕建筑形式的柳永词，重檐歇山顶微微翘起，建筑的线条显得柔美又轻盈。开阔的前廊、硕大的斗栱、屋檐下的八根蟠龙木柱，都是很难见到的宋代原物。可惜，圣母殿内是不开放参观的，只能扒着栏杆远眺传说中的宋代美人。殿内彩塑侍女33尊，件件都是宋代塑像中的精品。

中国北方干旱少雨，只要有山泉的地方必然都是名胜。因为山泉，晋祠成为名胜已近三千年。晋祠最早是为纪念西周晋国的开国诸侯“叔虞”而创建的，不知何时，叔虞的母亲邑姜——姜子牙的女儿，成为晋祠的主神。老太太成了护佑这片清泉的神明。泉水晶莹澄澈，喷涌不息，当地人称其为“难老泉”（难字读第二声），青春不老之意。晋祠中的建筑错落有致，都是以“难老泉”为核心而铺陈开的。

所谓晋祠“三绝”，除宋塑和“难老泉”之外，还有“周柏”。它在圣母殿的东侧，相传为西周时所植，至今生机勃勃。柏树被铁栏杆围着，却也挡不住热情游客的爱抚，树身上的“龙眼”被摸得光滑透亮。

中午驾车返回太原市内，去桃园北路的洪老五羊汤店喝上一碗酽酽的羊肉汤，用味蕾为太原之行增加美妙记忆。午饭后回酒店小歇，14：00出门去城西的山西省博物院。山西省博物院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型博物馆之一，从地下出土的三代青铜器到地面遗存的历代石刻造像，琳琅满目。

博物院提供人工讲解导览，为了自由随意，在喜欢的展品前多多逗留欣赏，我选择租用了语音导览器。本次旅行的主题是古建筑，所以特别参观《土木华章》古建筑专题陈列厅。古代建筑艺术通常被比喻为凝固的音乐，那么展厅中陈列着的建筑构件自然就是跳动着的美妙音符。还有等比例缩小的大量建筑模型，佛光寺、镇国寺、应县木塔——都是未来几天要去亲身膜拜的伟大杰作，不妨先做一个预览。

17：00博物馆闭馆，两个多小时的全神贯注后，精神略感疲惫。晚餐该去山西会馆探索一下正宗的山西面食了，菜单上除了有大家熟知的刀削面，根据做法不同，还有拨鱼、剔尖、河捞、猫耳朵、烤栳栳等。但万变不离其宗，精致的好面配上鲜美的卤料，令人大快朵颐。大厅里有传统皮影戏表演助兴，满满的晋味。今晚入住太原富力铂尔曼大酒店（双人间￥588起）。

DAY02

今天拜访平遥古城。这里的街巷都是横平竖直的，所以不用担心迷失在古城之中。任何时候，市楼都是指示方向的最好地标。

太原-平遥

8：00出发，走G5高速，不过一个半小时，平遥在望。上午九十点正是旅行团大批进入平遥古城的高峰，所以不着急进城，先去城外的两座国宝级的古寺体验中国古代建筑和雕塑的极致之美。先去东北郊的镇国寺，寺院规模很小，就前后两座建筑，但万佛殿（前殿）是原汁原味的五代建筑，建于北汉天会七年（963年）。按年代早晚来算，这是排名前十位的古代木结构建筑。更难得的是，万佛殿内还完整保存着一堂五代时期的彩塑佛像。除了敦煌莫高窟外，这是中原寺观中唯一保存的五代作品。最妙的是，这里游客罕至，可以在静寂古刹中从容欣赏。

10：30离开镇国寺，半小时后抵达平遥城东南的另一处古刹——双林寺。双林寺的规模比镇国寺大些，前后共有三进院落，十座殿堂。美妙之处在于，每座殿堂内都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大小不一的彩塑佛像，据说有两千多尊。双林寺的建筑和雕塑虽然都是年代较晚的明代作品，但继承了宋、金时期雕塑的精华，是存世稀少的明塑精品，就完整性而言，更是举世无双。尤其不要错过千佛殿的那尊真人大小的韦驮立像，那写实而又夸张的表情是许多艺术爱好者的大爱。（注意：双林寺殿内不允许拍照。一般殿内并没有工作人员值守，但值班员会通过摄像头实时监控，然后用扩音器提醒违规游客。）

12：00出发前往平遥古城，想起大名鼎鼎的平遥牛肉，更觉得饥肠辘辘。在老字号的天元奎用午餐，八仙桌、方灯笼，古香古色。然后入住一得客栈（yide-hotel.com；双人间￥520）。客栈在如假包换的古建筑中，是本地票号世家侯王宾的旧居。整个建筑群规模不小，除了上院、下院、书房院和车马院，居然还有花园和祠堂。深幽的巷道、斑驳的拴马柱、考究的垂花门，客房内有传统土炕和古典家具，置身其中好像穿越进了历史。小憩之后，15：00，团队游客已陆续离开，正好精神抖擞地去逛古城。

1997年，平遥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外国专家描述它是“中国境内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座古代县城，是中国汉民族城市在明清时期杰出的范例”。遗憾的是，平遥已是汉族地区唯一完整保存的古城了，与平遥齐名的丽江古城是纳西族的。

从南门登上城墙，向城内眺望，格局完整的街巷、低平的灰色民居、寺庙道观等大型建筑的彩色琉璃屋顶突兀其上，美丽的天际线和欧洲的许多中世纪老城有异曲同工之妙。联票上的景点：金代的文庙、元代的清虚观、明代的城隍庙、市楼都有可圈可点之处，还有西大街上清代的日升昌票号。票号是中国早期的银行雏形，是专营异地汇兑和存放款业务的金融机构。依托于实力强大的晋商，清代平遥城内有票号22家之多，占全国总数的一小半。在中国最古老的金融街闲逛，欣赏市楼上的美丽残阳，实在是赏心悦目的乐事。晚上去梁家正宗祖传碗脱品尝当地特色。

DAY03

在朝圣五台山之前，先膜拜中国古建的天字第一号国宝佛光寺。

平遥-佛光寺-五台山

今天早早起床，去感受晨曦中的古城。小城正在苏醒，不走大街只穿小巷，没有白天的浮华喧嚣，晨练的老人、早市的妇女，所见的人事物都是生活化的，更贴近古城的原貌。回到客栈享受丰盛的早餐。然后9：00出发，前往五台山朝圣。先走大运高速，绕过太原城，再转五保高速至五台县出口下，用时近三小时。在五台县城内简单用过午餐后，再走30公里县道，15：00到达中国古建筑的天字第一号国宝——佛光寺。

1937年的一天，也是夕阳西下时，佛光寺内走入一对风尘仆仆的中年夫妻。俩人拾级而上，来到雄伟的东大殿前。他们仰望着屋檐下那雄大、简洁又坚固的斗栱，眼神充满激动和兴奋。经过几天测绘和研究，夫妻二人终于确证，东大殿建于唐代，是当时所知中国年代最为古老的木构建筑！唐代木构的发现，对于中国的建筑史乃至中国的艺术史来说都意义重大，可以和安阳殷墟、秦始皇兵马俑等伟大发现相媲美。唐构的发现者——那对中年夫妻，就是梁思成和林徽因。

在东大殿前徘徊，眼前的一切几乎都保持着1937年时的原状。东大殿除建筑为唐代外，殿内还保存了唐代的绘画、书法和雕塑，是为“四绝”。梁思成先生评价说：“个别地说，它们是稀世奇珍，但加在一起，它们就是独一无二。”佛光寺内还有一座建于北魏的祖师砖塔，两座唐代的石经幢和金代的文殊殿。没有什么游客，可以从容地欣赏。里里外外都看了个仔细，索性拿出自带的茶具和热水，坐在东大殿前的青台基上，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坐看夕阳。近处松涛阵阵，远处山色苍茫，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唐代的大殿和我们一起被笼罩在金色的斜阳之下，此情此景，令人终生难忘。

当年梁思成和林徽因是自带铺盖行李投宿在佛光寺内的。我们只能依依不舍地和它告别。18：00，在暮色中离开，沿着盘山公路进入五台山风景区，一个多小时后投宿在景区南门入口的五台山万豪酒店（marriott.com.cn；双人间￥888）。你将在山峦环绕的这间酒店度过两晚。来五台山不妨以素食调理身心，晚餐选在酒店内的Origrain素菜餐厅，也有种类丰盛的山西面食菜单供选择。

DAY04

五台山

今天体力消耗会比较大，吃饱喝足。7：30动身，开车去台怀镇。大约半小时，到达殊像寺停车场。僧侣、香客、游人不绝于途，随着人流，首先步行来到大名鼎鼎的五爷庙。五爷是龙王的第五子，严格说来，五爷庙并非佛寺，可香火之盛居于全五台山寺庙之最。不大的庭院内已经挤满了人，大殿前排着长队，有人举着高香，有人捧着龙袍，都是献给五爷的。据说五爷最爱看戏，如果有人大愿得偿需要还愿，一定要请戏给五爷听。几天内的演出早已排满，戏台上有人在忙碌，一台梆子戏正准备开锣。不及等候，继续前往五爷庙后的塔院寺去看大白塔。

中国的四大佛教名山中，五台山是最有历史的，从北朝开始就被认为是文殊菩萨的显化之地，是佛教世界共同尊奉的圣地。因为这里是汉传和藏传佛教共同的圣山，山上的寺院有青庙和黄庙之分：青庙是汉传佛教寺院，黄庙是藏传佛教的喇嘛庙。塔院寺是黄庙，刚健挺拔、洁白如玉的大白塔建于元代，是五台山佛教的象征。显通寺为青庙，是五台山历史最悠久，也是规模最大的寺院之一。罗喉寺为黄庙，我们运气很好，目睹了后殿的“开花现佛”。僧人转动特制的机械，一朵莲花缓缓开放，露出中央端坐着的佛像来。广宗寺为青庙，正殿的殿顶上覆盖着金色的铜瓦。菩萨顶为黄庙，也是五台山最大的喇嘛庙，为清代皇帝来五台山朝拜时的行宫。一口气看了六座寺庙，上上下下近千级台阶，对身体耐力是个不小的考验。从菩萨顶走回停车场已是正午，附近有一家名叫“一盏明灯”的特色素菜馆，稍事休息。饭后就近看过殊像寺。

13：30再次出发，特别精选去台怀镇外一座颇有特色的寺院——金阁寺。今天提起金阁寺，很多人想到的是日本京都那座闪耀着金光的美丽庙宇。其实，五台山的金阁寺才是真正的祖庭。唐代宗大历元年（766年），唐密的祖师之一不空三藏派弟子来五台山创建金阁寺。寺院规模宏大，富丽堂皇，有一座十米高的佛阁，殿顶铜瓦镀金，金光灿灿，所以称金阁寺。如今的金阁寺是明代重建的，虽然金阁不存，但大殿还是颇具规模，殿内一尊18米高的千手观音铜像更是五台山的至宝。

15：30离开金阁寺，再回台怀镇，准备完成来五台山的另一个重要任务——“朝台”。五台山有五座主峰，俗称五台。顾名思义，朝台就是步行前往五座主峰，一一朝拜。显然，朝台对体力的要求太高，就绝大部分信众和游客来说，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所以就有了所谓的“小朝台”：登上一千零八十级台阶的黛螺顶。登顶可以选择缆车，也可以骑马，但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步行，所以山道上人头攒动。令人感动的是，最虔诚的僧俗信众居然是磕着长头，一步一磕地向上攀登的。（贴士：台怀镇上以及黛螺顶的登山道上僧人很多，但也有一些身穿僧衣的人士以各种手段先吸引游客注意，再靠搭讪和攀谈的方式谋取利益。只要小心谨慎还是可以辨别。）

DAY05

主题是对辽代建筑做一个深度纵览。辽代是中国北方契丹民族建立的政权，因为大量吸收了汉族文化，尤其是唐代文化的特点，所以辽代的建筑也具有大气雄浑的唐代风格。

大同

睡到自然醒，9：30出发去大同城南门内的善化寺。中国现存的辽代木构建筑仅有八座，大同就有两座：善化寺的大雄宝殿和华严寺的薄伽教藏殿。善化寺的气魄很大，主要建筑沿中轴线坐北朝南，渐次展开。大雄宝殿是主殿，立在高达33米的月台上，面阔七间，进深五间，单檐庑殿顶。因为减少了内柱，所以建筑的内部空间特别开阔。除欣赏建筑之外，尤其值得关注的还有殿内保存完整的金代塑像。佛台两侧的二十四诸天，每尊都有两米多高，刻画生动，形态各异。其中最为出色的或许是西侧的“吉祥功德天”。她以女像示人，亭亭玉立。

华严寺距离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大门。这是一座坐西朝东的寺院，与一般寺院坐北朝南的格局不同，这和契丹人崇拜太阳、以东为上的习俗有关。华严寺始建于辽重熙七年（1038年），金代大规模重修，明代中期以后又被拆分，上下两寺自成格局。近年，大同市肩动名城复兴工程，斥巨资对华严寺进行了大规模复建。访古的我们当然只关注真正的古迹：上寺的大雄宝殿和下寺的薄伽教藏殿。

上寺的大雄宝殿是中国古建筑中现存最大的佛殿，金代重建。大殿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单檐庑殿顶，矗立在四米余高的月台上。建筑构件仅屋顶正脊上的琉璃鸱吻就很可观。两个鸱吻高达4.5米，由八块琉璃部件组成，北吻是金代的原物，南吻是明代制作。殿内中央佛坛上塑五方佛，两侧二十诸天侍立。殿内四壁布有清代光绪年间补绘的21幅壁画，尺度很大，但水平一般。下寺以薄伽教藏殿为中心（意为藏经殿）。这是一座原汁原味的辽代建筑，甚至连殿内的天花、藻井、神龛等内装修都是辽代的原物。佛坛上布列辽代彩塑29尊，分三组呈“品”字形排列。在诸多真人大小的菩萨像中，一尊面带微笑的“合掌露齿”菩萨像最为生动，早年发行过邮票，堪称“神品”。

最后半天闲逛大同古城。从东门登上城墙，一直走到东南角的雁塔下。城墙是新建的，可谓宏伟之极，登高俯瞰大同城，城外现代化高楼林立，城内大半还是仿古建筑的建设工地，和当年梁思成的老照片相比，风景大不相同。20世纪50年代，随着全国性声势浩大的拆城运动，大同的城墙和北京城墙一样遭到拆除，只留下部分夯土堆。从2009年开始，大同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造城”运动。建设的速度很快，如今，城墙四面已经基本围合，华严寺和善化寺换了新颜，四座全新的庙宇刚刚开光。一座崭新的大同“古城”已经呈现在世人面前。爱者爱之，恨者恨之，我想每个来到大同的游者都会有自己的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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