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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庄的尕娃们

时间:2022-05-14 11:30:04  浏览次数:

第六章

二十一、你这个死没出息,驽骀一个

办完丧事,尕宝娃彻底成了霜打的白菜叶叶。他不管阿妈一天有气无力地哭,奅烦得在家里根本待不住,就“噗哒噗哒”出来,蹲靠在他小时候经常耍分分钱的那个朝阳的墙根里晒太阳。他筒着双手,闭着眼睛,耳边响着在砖头上赌分分钱的声音:钢锒锒,钢锒锒……

一帮尕娃娃滚着铁环跑过,喊着:

“尕宝娃,吃嘎嘎,媳妇跑了个欻啦啦;

尕宝娃,吃嘎嘎,媳妇跑了个欻啦啦;

……”

尕宝娃拾起土坷垃就砸。尕娃娃们跑了,藏在远处的拐角处唱起了儿歌:

“拉鼻涕拉,骑黄马,黄马不走鞭子打,……”

尕宝娃气得直吹。

一道金黄的光一闪,藏民珠姆家一百二十多岁的太太阿尼闭着眼睛摇着玛尼手摇小经筒来了。她边走边念经,念经时只见嘴动,听不见声音。金黄的光是她手上转动的玛尼放射出的。有人说,她的玛尼和她的年龄一样老了,上面的黄铜包饰磨得锃亮,随着手的摇动,一闪一闪放射金黄的光芒。

太太阿尼的头发没有完全白,发灰。她把灰发梳了很多根小辫,上面坠着一些松耳石、银饰等。太太阿尼灰白的小辫儿到底有多少根,谁也数不清;没人去数,也没人敢数。太太阿尼稍稍弯着腰,缓缓走着。她虽然闭着眼睛,却绝不会走错路,不会磕着碰着。在祁家庄人的印象中,她的眼睛多少年了就没睁开过,也多少年没听见她念经的声音。她眼睛睁着时,念经也有声音,而且嗡声很大,还讲古,讲《格萨尔》。老人们说,听他们的老人说,藏民珠姆家一百二十多岁的太太阿尼从小就会说唱《格萨尔》。她是在草滩上睡了一觉,醒来就会说唱了。那时,她可以连说带唱三天三夜不重复。她是啥时候开始不说话的,啥时候闭上眼睛的,没人说得清。

太太阿尼蹲靠在离尕宝娃不远的地方,闭着眼睛摇着玛尼念着无声的经。

尕宝娃叫一声:“太奶奶。”

太太阿尼好像没听见,只是闭着眼睛摇着玛尼不停地念着无声的经。祁家庄的人都知道,太太阿尼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没有话,从不应答谁,但都知道她能听见,所以见了她都会用汉语叫一声“太奶奶”,或用土族语叫一声“太太阿尼”,问候一下。她以前不爱出门,不知为啥,最近却总是爱蹲靠在这个墙根念经了。

尕宝娃又闭上眼睛,静静地晒太阳,耳边依然响着在砖头上赌分分钱的声音:钢锒锒,钢锒锒……

才让老远看见尕宝娃,就走过来,路过太太阿尼身边时,他打个招呼,问候一声。太太阿尼也不应答,仍就闭着眼睛摇着玛尼念着无声的经。才让走到尕宝娃跟前,站下。尕宝娃头不抬眼不睁,叫一声“阿吾”。才让问他饭咂(吃)了没?他说没咂。才让叫跟上他咂饭去。尕宝娃不去。才让说:

“那走,我俩寻花花走。”

“哪会儿?”

“就就就。”

“不啊。出了小峡是大峡,全中国这么大,哪里寻去哩?”尕宝娃依然不抬头,不睁眼。

“去哩嘛不啊?”

“不啊。”

“你这个死没出息,

‘驽骀’一个。”

“驽骀”本意是指跑不快的劣马,才让骂尕宝娃的意思是“愚笨的蠢才”。

尕宝娃缩一缩身子:“没出息了没出息,‘驽骀’了‘驽骀’,唣你再把我要谝(挖苦)唦。”

才让动动脚,真想给他一脚,但忍住了,“哼”一声,自己走了。

才让走了没一会儿,仓娃一瘸一拐地来了。他看看不停地念经的太太阿尼。也叫一声“太奶奶”,打个招呼,然后挨着尕宝娃蹲靠下一块晒太阳。尕宝娃斜眼盯着他的腿,“哼”了一声。仓娃说:

“哼啥哩?不小心绊了一下。”

“谁知道又翻了谁家墙头。”

“翻谁家哩?”

“谁知道,你一天不干好事儿。”

俩人好长时间没话。尕宝娃耳边还在响着在砖头上赌硬币的声音:钢锒锒,钢锒锒……

仓娃掏出烟叶,卷烟吃。尕宝娃听到仓娃打火机的声音,就取下腰上的烟荷包,装一锅烟:

“把你的‘搓烂手’用一下。”

“你还没有哩。”

仓娃把打火机扔给尕宝娃。尕宝娃搓着汽油打火机,点着烟吃起来。仓娃斜眼看着尕宝娃手里的烟荷包。尕宝娃看见了,把打火机扔给仓娃后,故意撸起被仓娃咬的胳膊,露出伤疤。仓娃“哼”一声:

“赖皮。”

尕宝娃没声气,只是“吸溜吸溜”吃烟。吃了会儿烟,实在没意思了,仓娃就把烟把一摔,在衣兜里翻寻出一块多钱儿:

“走,‘咂瓶瓶’走。”

仓娃硬把尕宝娃拉起来,到食品杂货店里买酒去了。买上酒,俩人来到仓娃家,在炕桌上摆上一个碟子、两个小酒盅,上炕盘腿一坐,就(扌害)开拳了。一瓶酒差不多快喝完了,舌头都大了,俩人说开了醉话。

尕宝娃说话带着哭腔:“哎哟……阿大殁掉了,新院卖掉了,还把账欠下了,好好的一个家烂散掉了……花花跑到哪里去了啊?也不知道。她为啥要跑啊?家里条件比谁家都好,你说,她就不知道好吗?再说,我又没跟别的丫头好过。我最多就是上学的那会儿和同位桌的那个塌鼻儿丫头揣摸过手呗,但连胳膊肚儿往上都没揣过,更嫑说吃个嘴了。那个塌鼻儿丫头想看我肚子上的喜痦子,我都没看给。你知道为啥——我把她瞅不上……这个花花是个傻子啊,囊头,我让她看我肚子上的喜痦子,那天晚夕里硬是不看,我就骂给了两句,连一指头没动,咦,还就跑掉了……咦,我连她的裤裤没扒下,啥都没见,更别说吃个嘴揣个奶头了,啥也没弄成啊,冤死了!日他妈的,等上两个月不回来,我就把丫头往家里领哩。我那都是崭崭新的被儿褥子,我把大丫头的血不淌给了我人不是。”

“唣算了吧,你还把大丫头的血淌给哩!你知道个啥哩?你连个‘管子’没挖上!你还领丫头哩……你知道啥是媳妇?啊?啥是媳妇?啥是媳妇?”

“悄悄吧,就你‘挖管子’了,就你知道啥是媳妇。”

“那当然了。你知道花花尻子底下几个眼眼儿?知道哩?不知道唦?”

“那个谁不知道?小的时候就知道。”

“悄悄吧你。啥是媳妇?听着,我给你说:先把眼眼儿看准哪,那可不是你们家板炕上的木头疤疤,你扳掉就能胡捣。看准眼眼儿了,才把探水的竹竿放给哩……”。

“你悄悄,这些谁不知道,连猫儿狗娃都知道!你说啥是媳妇?”

“啥是媳妇?听着,这个好有一比。男人和媳妇,就跟你我和‘瓶瓶’一样。你当了就你‘咂瓶瓶’上瘾吗?‘瓶瓶’叫人咂得也上瘾哩;媳妇也是‘咂瓶瓶’的人哪。媳妇的‘瓶瓶’不是酒瓶瓶啊。而是你,你的把把才是媳妇的‘瓶瓶’;媳妇‘咂瓶瓶’上瘾哩,你的‘瓶瓶’让媳妇咂得也上瘾哩。你但是叫媳妇咂上瘾了的话,突然没人咂了,知道唦?急得个家淌哩……”

尕宝娃被绕晕了,等转过来时,目瞪口呆;他手持酒盅,直定定地看着仓娃的嘴。仓娃扫他一眼,头一勾,捶一下胸膛,“叭”地拌一下嘴:

“哎哟,我的‘瓶瓶’已经叫媳妇咂上瘾了……她突然把我撂下不管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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