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节与斗争

[摘要]资本逻辑是理解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的一把钥匙。要了解马克思的资本逻辑必须首先理解其与黑格尔辩证逻辑之间的关系，不了解黑格尔的辨证逻辑就无法真正理解马克思的资本逻辑，因为马克思的资本逻辑中包含着辩证逻辑的形式（内核）。黑格尔逻辑是调节的逻辑，黑格尔通过范畴结构表明人类必须怎样生活。马克思逻辑是斗争的逻辑，它告诉人们要生活就必须粉碎它。

[关键词]斗争；调节；资本逻辑；辩证逻辑

[中图分类号]A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728（2013）03-0001-04

马克思主义不仅仅是一种经济理论，其核心是拒绝任何以剥削为基础的社会，拒绝任何限制人类潜能的社会，他的目标是实现人的解放。然而，马克思从社会现实出发看到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中，资本的生产和再生产本身是独立于人的意志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人的生命活动是被监禁在资本这个不人道的壳中，丧失了独立性和个性，这就是现实受“抽象”（资本）统治的最普遍的、最根本的现实。因此，对资本逻辑的批判成为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体系的核心内容，成为理解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的一把钥匙。要理解马克思的资本逻辑必须首先提到一个人，这就是黑格尔。因为黑格尔哲学特别是黑格尔的辩证法，在马克思哲学产生中具有特殊的历史地位，不了解黑格尔的辩证逻辑就无法真正理解马克思的资本逻辑，马克思的资本逻辑中包含着辩证逻辑的形式（内核）。为什么资本逻辑中包含着辩证逻辑的内核，这是因为无论黑格尔还是马克思的方法都不能和一个问题分开：人们如何生活？这个问题推动黑格尔从神学学生不情愿地转向哲学工作，使马克思从他的目标是成为古希腊哲学教授转向革命共产主义者。

一、黑格尔的辩证逻辑

正确理解黑格尔的辩证逻辑必须把它放在黑格尔的整个思想体系中。黑格尔和马克思一样，都试图理解人类在现代世界的生活方式以及他们如何生活，尽管他们结论是直接相反的。黑格尔逻辑是调节的逻辑，黑格尔通过范畴结构表明人类怎样必须生活。马克思逻辑是斗争的逻辑，它告诉人们要生活就必须粉碎它。

第一，辩证逻辑的开端。黑格尔研究的出发点是现代社会的分裂，这种分裂既是整个社会的一部分也是每一个个人的一部分。他的哲学就是企图处理个人与普遍、有限和无限、相对和绝对、个人和社会之间的对立关系。如果有一种事物可以调节这些对立，那么这一事物本身就必须首先被统一到一个系统中，这个被统一到这一系统的运动，黑格尔称为“辩证法”，即“logic”。

“logic”这个词来源于古希腊的“逻各斯”，是指一种普遍的语言、语法形式，引申为万物的规律和本质。到了斯多葛派就从“逻各斯”那里发展出逻辑。“到了近代，逻辑被经验哲学理解为一种外在于内容并被主观运用于内容上的形式手段和工具。理性哲学则认为逻辑是一种客观必然性，这样逻辑就成了令人讨厌的僵死的形式。”这种逻辑我们称为形式逻辑。后来的康德和费希特都试图克服这种主客对立的形式逻辑，但是都没有完成这个任务。而黑格尔的辩证法却提供了一个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因为黑格尔拒绝接受这种主客体二分法。对黑格尔而言，主体构成理解客体形式的起点，更确切地说，客体是主体采取的形式，通过这种形式主体被投身到世界。所以，辩证法不是应用到主体的方法，而是主体自身的本质。辩证法不能与客体分离，因为辩证法的目的是把主客体看作是一体的。因此，辩证法是从主体出发分析客体的方法，这种方法假定我们的知识都始终是基于社会和历史的。这意味着，黑格尔辩证法研究的出发点是从特定历史时刻的直接既定经验开始。正因此如此，黑格尔的开端不是僵死的，他把开端看作生命，它本身是不完备的，但这因为如此，它才“赋有引身向前的冲动”，它才是真正的开端。

第二，辩证逻辑的范畴。如上所述，黑格尔的目的是要调节社会生活的对立面，对于如何调节这一对立，黑格尔认为，在思维中也只有在思维中，社会生活的对立面能被调和与理解（这也是后来马克思批判黑格尔辩证法的主要原因）。黑格尔认为：思想的最高形式发生在思想自己成为自己的对象。这就是无论何时，我们的思想都认为我们使用的基本范畴是内在于我们自己，而不是考虑到基本的客体的经验。黑格尔认为，经验的开端又要通过适当的范畴来解释。所以，范畴不是凭空产生的，它们是在面对经验时取得最初的胜利。范畴的目的不是在思想之外创造世界，而是重建可理解的世界，而这就需要区别基本范畴。黑格尔说，为了使这一科学（即黑格尔自己的理论）可能存在，我们必须从个性（I）、特殊性（P）发展到普遍性（U）。这一发展进程是一个既定经验的反映，其目的是实现世界的重建。黑格尔反对把一个或另一个个体范畴孤立，相反，他努力提供给基本范畴一个内在的序列。这是一个将一些种类或不同特殊性综合起来的普遍性。这个范畴要说明一个结构的两极，即一致性和差异性。在黑格尔的语言中，这种结构被解释为不同个性的综合，或作为共性和个性的综合。从这个范畴的一般概念我们可以继续导出范畴结构的三个一般类型。其一，在强调共性时，个性就是隐性的；其二，在强调个性时，共性就是隐性的；其三，共性和差异性都是明确的。黑格尔认为，概念的逻辑必须以三段论为核心，只有这样才能允许主体性和个性存在。这个三段论体系作为一个整体形成了黑格尔概念逻辑的高潮。

到这里我们可以发现，黑格尔逻辑以简单的共性范畴开始，这些范畴是简单的和普遍的。但是范畴的实质是不充分的，这种不充分必须被克服，这就可以使我们一步步从简单、抽象范畴到复杂和具体范畴。黑格尔认为，这是一种绝对方法并不是像外部反思那样行动，而是从自身主体中确定的因素，因为正是自身控制着事物的内在原则和精神。以这种方式经验的客体领域已经在思想中被重建了。在《权利哲学》中黑格尔把这一方法赋予实践。他试图在思想中建立一个范畴，这个范畴可以抓住现代社会的本质，这就是所有权范畴。黑格尔认为，现代社会的一个特点就是个人原则被承认，在所有权中，主体个人意愿目标清楚。黑格尔认为，这是个体原则被制度化的最简单最抽象的方式。个体主体可以通过从客体中撤回自己意愿宣称个人的个性。

第三，辩证逻辑的核心。黑格尔辩证逻辑的核心是异化理论。对于黑格尔，异化是经验和我们将之理性化之间的压力。这种紧张关系表现出来的形式通过矛盾经验形式表现出来。矛盾是主体的症候，它向主体提问题，质疑主体，将意识指向异化的来源。它们不知道矛盾在世界上并不存在，只有主体将意义赋予世界时矛盾才存在。为了说明这个，我们假设我们的生活中只有一种白色。如果是这样，那可解释什么看起来是白的就是不可能的。白色不能被区分出来，直到用另一种颜色和它对比，比如黑色出现。对黑格尔来讲，否定是理性化过程的核心，因为事物本身没有意义。它们不会有任何意义除了和其他事物相联。意义需要我们去区别事物和范畴。在自己的范畴内是无法比较的。比如白色在白自身中无法比较。区别两个事物的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否定。否定是唯一区别不同的方法。第二个阶段的否定式是对第一个特征的意义。因此，矛盾的出现或者说否定是意义出现的基础。它不是不同范畴之间的吸收或包容而是一种合力。也就是说，第一个阶段和第二个阶段都是我们认为世界这一过程的两个方面。它会帮助我们通过第三个阶段使这两个阶段更具体化。第三个阶段只是帮助我们将起点具体化而不是超越他们。

二、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逻辑的批判与继承

黑格尔的辩证逻辑发生在纯思维领域，这是一个从概念到概念的运动，仅仅有逻辑关系而无实质内容。马克思强调，他的辩证逻辑不仅不同于黑格尔的，而恰恰相反。他表征黑格尔的哲学权利成为一种国家哲学，使现存事物显得光彩。他提出了自己的辩证法的合理形式，使资产阶级恼怒和恐怖，因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马克思从总体性中理解，认为历史顺序和逻辑顺序一定有一定的关联，其辩证分析始终以现实社会为参照，这个逻辑进程不是在形式逻辑中的演绎系统，而是以社会人的实践为基础。这种推论只有在人的社会形式中运行才能正确。所以，马克思的辩证逻辑是历史的、实践的。

第一，对范畴的批判。马克思《资本论》之所以叫政治经济学批判，是因为马克思认为古典经济学的范畴不是“错误的”，而是疯狂的，因为它们将思维形式系统化，它们把疯狂的不人道的社会形式当作是理性的。李嘉图和黑格尔试图用这些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范畴结构表明，人类必须怎样生活。马克思研究这些范畴是要说明如果人类要生活就必须粉碎它。这是马克思的独到之处。马克思看到了自己的任务，不是以更好的方式使用那些范畴，而是从社会人的角度，对那些范畴作出严格的科学批判。

马克思认为，辩证逻辑不是从一个逻辑范畴到另一个逻辑范畴的自我确认，而是从一个形式到另一个形式的运动。基于不同的社会形式马克思坚持认为没有一般经济，每个生产形式都有其具体的运行规律。所以，马克思研究的出发点是最简单的社会形式，这就是现代社会的劳动产品，即商品形式。从这开始的原因是商品形式是历史的和经验的，也是简单抽象的。从商品形式出发可以产生货币形式，从商品形式和货币形式可以产生资本形式。当资本以利息资本形式出现并归于商品形式时，辩证法的任务就完成了。正如阿瑟指出的，只有当我们完成这一任务时，逻辑顺序的倒序才能被认为是有道理的。正是从这点出发，我们可以发现为什么顺序是从商品到货币，到资本，还有理论也是从生产循环理论到分配理论。

第二，对本质逻辑的批判。马克思认为，本质逻辑包括不可调和的二元论，本质逻辑中的二元论不仅是不可调和的，而且直到二元性被推翻仍然是不可调和。马克思拒绝黑格尔的概念意图调和来自于本质的对立。马克斯认为，本质必须以其他表现出来，而不是自身。本质逻辑的特征是抽象统治位于资本的核心。如，抽象劳动（价值）必须以交换价值（货币，价格）表现出来，而剩余价值以利润表现出来。因为本质必须以其他表现出来而不是自身，建立表象和本质之间相同的努力必然是片面的。科学的方法不是从表象到本质，而是从本质到现象。

第三，对概念逻辑的批判。黑格尔哲学的基本任务是重建概念形而上学。黑格尔认为，“辩证法就是在纯概念中的运动，是逻辑理念的运动”。而概念才是真正在先的，事物之所以是事物，全凭内在于事物并显示其自身于事物内的概念活动。“概念世界”作为绝对的“逻辑在先”构成了世界存在的理由，“逻辑思想是一切事物的自在自为地存在着的根据”。在《巴黎手稿》中，他对黑格尔的概念逻辑进行了批判，认为黑格尔混淆了概念的发展与事物本身的发展的关系。马克思进一步比较了自己的历史方法和黑格尔辩证概念，他对黑格尔概念的批判使马克思的分析方法不是从概念出发，而是从最简单的社会形式出发，这就是现代社会提出的劳动产品，即“商品”。马克思正是从现实的人的实践活动出发，把现实的人的存在作为辩证法的根基，从而实现了辩证法的根本变革，这就是马克思在辩证法史上所作出的最为根本的贡献。“黑格尔的概念辩证法虽然表现出超越传统形而上学独断性和僵化性的强烈意向，但它仍受制于传统形而上学的理论范式，仍执着于对绝对同一性的、永恒在场的超感性世界的追寻，人现实的生命被他的逻辑概念所虚化。”

第四，对思维的批判。黑格尔认为，思维的运动是与历史运动相对立的。绝对观念是先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而存在的能动的实体或主体，由于它自身包含的矛盾必然要外化为自然界，这是第一个否定；当绝对观念在发展过程中认识到自然界不过是自身的异在时，就扬弃了自然界而回复到自身，这是否定之否定。马克思认为，真实过程是在思维过程之前和独立于思维过程的，思维过程从真实过程中获得它的内容。思维真正出发点必须是具体的物质客体比如商品。因此，马克思将辩证否定扎根于真实的社会历史之中，从本质和形式两个方面把握住了这一规律，并将这一规律运用到资本逻辑中，认为资本逻辑就是由“商品形式一货币形式一资本形式”构成的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辩证运动过程。在资本逻辑运动过程出现的异化就是对人及其本质的否定，异化的扬弃就是对否定的再否定。而共产主义正是要扬弃异化，消灭剥削和压迫实现人的解放的现实运动。

三、马克思资本逻辑与黑格尔辩证逻辑的关系

关于马克思资本逻辑与黑格尔逻辑的关系问题一直是西方学者研究的重点。一种观点认为黑格尔的辩证逻辑对马克思资本逻辑起到决定性作用，主要代表人物有阿瑟、托尼·史密斯。另一种观点认为黑格尔的辩证逻辑对马克思的资本逻辑不重要，代表人物Paul Mattick。

阿瑟认为，黑格尔逻辑与马克思资本论的分析密切相关。阿瑟对资本的辩证法解释是几十年来对资本解读的重要成果。阿瑟的解释属于新马克思主义思潮。这一思潮不再为历史唯物主义寻求辩证宏大叙事，而是立足于系统辩证法，用系统辩证法的逻辑解释资本并把它理解为资本主义系统的理论。阿瑟认为，马克思《资本论》中阐述的社会关系和黑格尔《逻辑学》的对应关系的基础在于交换的抽象性。阿瑟还认为，马克思异质商品交换在实践中构成的抽象形式和黑格尔在思想中构成的逻辑范畴在方法上是类似的，而且马克思的叙述方法是以黑格尔逻辑概念（质、量、度、本质、现象、现实）为基础并进一步论述这些概念之间的关联。

托尼·史密斯认为，马克思的资本系统辩证法和黑格尔的辩证法相同。史密斯回应了各种传统马克思主义者反对黑格尔辩证逻辑的观点，他认为，在马克思那里有很多理论，不同理论有不同的方法，理解资本逻辑的正确方法应该是系统辩证法。系统辩证法这一方法既有理论优势又有实践优势。马克思系统辩证法逻辑能够被应用到当代资本主义两个具体问题，技术变化的动力问题和工人阶级政治的策略问题。帕特里·克默里提出，黑格尔逻辑特别是它的本质逻辑对马克思的资本逻辑十分有用。他引证了马克思早期哲学中的黑格尔逻辑影像。他认为，马克思从黑格尔继承的主要观点是，本质和现象并不是逻辑不相关的独立本体。相反，在本质和现象之间有一个必然逻辑。这一理论解释了为什么本质必须以某一特殊形式出现。帕特里·克默里认为，就是这个本质和现象之间的必然联系是马克思货币理论的关键，也是马克思批判李嘉图的关键。

Paul Mattick认为，黑格尔逻辑对马克思资本逻辑不重要。他认为，黑格尔试图通过辩证逻辑导出他的概念系统，他把普遍性应用到社会形式。马克思逻辑建立在相反原则上，马克思资本主义理论中的概念不是来自于先验逻辑演绎，而是来自于资本主义历史和社会现实。《资本论》以商品为开端，因为这个是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起点，但是马克思最后表明这个出发点是不够的，资本主义理论更好的出发点是资本家和工资劳动者的阶级关系。Paul Mattick重新考察资本论第一章，认为马克思使用了黑格尔的语言，但这部分逻辑不是黑格尔的。货币必要性不是来自于矛盾的纯逻辑，而是来自社会实践的实际需要。最后Paul Mattick认为，马克思使用黑格尔的语言目的是符合古典经济学的批判目的。

事实上，马克思的资本逻辑既是对黑格尔辩证法中合理内核的继承，又是对黑格尔辩证法唯心主义本质的批判与超越，它是革命的批判的辩证逻辑。

[参考文献]

[1]邓晓芒，思辨的张力——黑格尔辩证法新探[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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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Tony Simth The Logic of Marxs CapitalReplies to Hegelian Criticisms[M]，state vaiversity of New gort prss，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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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贺来，辩证法与人的存在[J]，哲学研究，2002，（6）

[责任编辑：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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