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古琴自有韵

家父王金辉《藏真诗趣》的书中，有一幅王竹城的国画《寒山积雪图》。画很有意境：“远山凝紫气，斜枝送北风。披萧瑟寒雪，携古琴访友。主人端坐堂上，旺火茶香溢。”我仿佛看到乐者指尖弄弦，清音曼妙弹与知音听。高山流水般的天籁之音，在画里也在画外。再观家父所藏的一幅清代唐卡，更见佛祖端坐莲花之上，善目慈眉，玉指轻拨，似有仙音绕梁。真可谓画中古琴自有韵。

传承自远古的古琴声，用悠悠的琴弦奏不断离人的思愁：是“巍巍乎若泰山，汤汤乎若流水”的古琴声奏出了俞伯牙与钟子期的知恩难遇之情；是“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的古琴声吟出了蔡文姬的丝丝乡愁；是“劝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古琴声颂出了故友的离愁别绪；是“君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铿锵古琴声唱出阮籍音乐中的超然脱俗。从古至今，声声曲曲的古琴音乐，用手指奏出了人们心灵的历程。古琴音乐在文人士大夫的思绪之中通透着道不尽的感动。在岁月悠悠的历史沉浮中，和平年代，古琴音乐中那凄婉沉吟的音色，反映了文人对社会的看法和给予的希望；外族入侵生不逢时，古琴音乐则表现出文人坚持民族气节的象征。大多数古琴音乐中，中国调式得到完美体现，音乐在夸张的大波浪式音型中穿梭，起伏之中仿佛一问一答，孕育着文人的谦谦之气，其中或急或缓的速度，与抑弱抑强的力度，更展现了人们对自然的热爱和对现实的希望。如《梅花三弄》中，玲珑剔透的主题用三次展示予以表现，抒情的泛音奏出了梅花“凌霜傲雪”的品质；《潇湘水云》中，跌宕起伏的自由节奏吟出了山水浩渺的意境，抚琴三叹，潇湘两水尽收眼底，诉不尽作者的忧国忧民之情。

从画中古琴，到听古琴音乐，不禁让我静下思绪细细品味其中的过往，思考这一流传几千年的古典音乐的独特艺术魅力。作为我国“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古琴音乐以其独特的音乐语言表现了我国古典音乐文化的精神所在。自原始社会中“削桐为琴，绳丝为弦”的琴产生开始，古琴音乐便透露着人类与客观世界的融合与抗争。从西周用于祭祀庆典的音乐，到梁代《碣石调•幽兰》中怀才不遇的愤懑之情，再到唐朝《离骚》中的生不逢时，古琴用区区七根弦却演绎出了文人高尚的风骨。其中超脱世俗的铮铮之音，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气魄？古琴音乐中所孕育的精神彰显了悠悠五千年文明古国的艺术内涵。聆听古琴音乐，仿佛泛舟游于江湖之上，心随音符而驰骋，串串音符在指尖倾泻而下，世俗中的种种空叹早已化作尘埃，心中只剩下宁静与泰然。而这一“吾常养吾浩然之气”的胸怀，不正是我们需要秉承与发展的音乐精神吗？

皓月当空，一首古琴曲终了。凝神观画，我仿佛听见曲曲声声总撩人的古琴音韵，正从画中泊泊流淌出来。

作者简介：王枢璇，中国戏曲学院音乐系音乐学专业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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