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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污染

时间:2022-03-31 09:39:54  浏览次数:

一切文化从胃开始,味道是我们最初的生命感觉。从味道开始,我们可以理清一条关于食物的产业链,这条产业链承载着30年来,中国农业的宏大荣耀与细节现实。

在中国30年的农业进化过程中,我们得到最宏大的主题是:中国人用7%的耕地养活了占世界22%的人口。在这个宏大主题里,农药、化肥无疑是完成这场温饱革命的助推剂。

宏大往往掩盖生活的细节与真相,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是,在化学农业帮助我们解决最基本的温饱之后,我们的胃开始受到史无前例的化学虐待,我们的自然开始向人类展示其陌生、残酷的面孔。还原化学农业的本质,还原农药的真实功过,寻找一种更合理的生产方式,我们实际上是在探讨一种重建农村的可能。

(本专题10-19页)

恶病横行,土地不洁

“你读过《寂静的春天》吗?”有机农场主陈秀仙问。走在清晨的田埂上,耳畔传来虫声和鸟鸣,在外人看起来格外和谐的一幕中,她却敏感地指着田边枯败的野草——“看,都是被除草剂弄的。”

《寂静的春天》被视为环保主义先锋号角,揭露了农药等化学物质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寂静的春天,也即沉默的春天,所有的虫声和鸟鸣消失之后,春天一片死寂。这是陈秀仙担心的未来,在她看来,乡村自然生态的破坏已经拉开了序幕。

各类化学毒物侵蚀着我们的土地,记忆中最根本的味觉开始被稀释、被遗忘、被污染。农业生产的基本规律在被科学改变的同时,也丧失了对土地虔诚、谦卑的信仰。剧毒农药残留、重金属超标、农作物异化、腐殖层流失,三山二水一分田的中国在这三十年里,几乎再也寻找不到一片净土。

全国政协常委南存辉在其今年两会提案中指出,近20年来,我国化肥的亩使用量已经超过世界平均亩使用量的一倍多。目前,我国农业每年的化肥使用量已经超过4000万吨,而利用率却只有30%—40%。包含除草剂在内的农药年使用量达120万吨以上,其中10%—20%附在植物体上,其余都散落在土壤和水中。

这些化学元素最终还是会作用到我们的身体,几十年来,白血病高发、癌症高发、不孕不育率升高,这一切怪病、恶病的背后是否与我们不洁的农业生产有关?

被商业绑架的现代农业

土地不再松软而肥沃,它变得像一块死硬的切糕,几十年来积淀下的农药化肥将黑土地、黄土地的地性彻底改造。杂草太多就喷洒除草剂、肥力不再就多加化肥、虫害太多就多打农药,这是一场一上瘾就无法停止的吸毒式改造,最终的结果将是给我们一个“寂静的春天”、一片荒芜的土地。

除草剂的30年,是农业生产方式巨变的30年,是农村价值观异变的30年,短短30年的时间就改变了5000年的农业习惯,我们在获取高产的同时是否遗忘了太多的东西?

农业是母亲产业,解决我们最基本的生存,不可否认,现代化学农业的发展为我们解决了最基本的温饱问题,当我们吃饱了之后,是否应该回过头来审视这条快速之路。

快速往往意味着廉价,意味着低质,意味着被商业所绑架。农业礼仪被遗忘、农业本质被抛弃,增产与浪费并行,在这个主题下,多收了三五斗,不过意味着多撒了三两药。文明的发展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当毒物越来越多、土地开始面目全非,这条高产但高耗能高污染的现代革命是否已经偏离了活着的本质?

上苍保佑粮食,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们。

除草剂滥用调查——

我们怎样“锄禾日当午”?

麦收后正是大田除草季节,按传统的农耕方式,除草需在中午进行,因此便有”锄禾日当午”的诗句。

但是,记者走访济南周边农田发现,锄草这项重要农活已经被喷洒除草剂代替。这种化学药剂大量解放劳动力,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环境污染。

从三十年前的科技创新项目,到如今成为备受质疑的食品安全隐患,除草剂是化学农业的一个缩影。

一块农田的除草样本

6月30日正午,齐河表白寺镇的王会珍一家披挂下田:33度的天气,长裤长褂满口布鞋,帽子上连着一块纱巾,将头面都遮起来。

正是种玉米的时节。地里的玉米苗长出一尺来高,柔柔细细。王会珍和丈夫将喷雾器背在身上,将药剂泼辣的喷洒在自家玉米地里。

“除草得趁中午头,买的是全田喷雾,玉米苗也喷不死。”尽管阳光不算炙热,仍然将除草剂喷雾蒸腾起一阵刺鼻味道,王会珍看到记者皱起鼻子,赶紧解释除草剂都有味道,自己用的还算好的。

王会珍将地头上一瓶除草剂递给记者,这瓶名为“大户隆烟嘧莠去津”的除草剂净含量200毫升,由威海碧奥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出品,瓶身用红字标出“新一代安全型玉米苗后除草剂全天喷雾不伤苗”的字样。

在使用方法一栏,明确标识着:每亩本品用量200ML,采用二次稀释法,兑水30-40公斤,在玉米2-8叶期,杂草基本出齐期时对杂草茎叶喷雾。避免药液漂移到周围敏感作物上,且须遵循安全使用守则,注意穿戴防护用品。

“麦收过后开始种玉米,这时候最好打除草剂。其他喷雾都得避开玉米的叶和心,在行间喷,这种直接喷就行,不会影响玉米生长,省事儿。”王会珍的两亩地挨在一起,夫妻俩两个中午就能喷完一亩地。但若换成行间除草剂,得四天,这还得赶上天气好不下雨。

王会珍的邻居李彩霞也在喷洒除草剂,只不过品牌不一样。”这是上大学的儿子给买的,是德国货。”记者看到,李彩霞家的苞卫牌除草剂并非单瓶,而是组合产品,用法也讲究得多:如果种的是杂交玉米,需要5-7毫升的苞卫加90%的莠去津70到90克,再加专用助剂,最后混入15到30公斤水喷洒。如果种的是甜、糯玉米,则只需要10毫升苞卫加专用助剂,混入同剂量的水即可。

“儿子大学毕业,说这种除草效果好,人身伤害也少。”据李彩霞介绍,施药两天左右就能看出杂草中毒现象,这在同类产品里,“速度很快”。

“百草枯”现状:目前农村用量最大的除草剂

表白寺镇百米左右的主干道上,错落分布着十数家种子店、果木站和农药店,均有除草剂出售。记者在一家种子站询问除草剂,老板娘陈丽问记者种了什么作物,多大地等信息。“苞米和菜用的药不一样,不同苞米用的药也有分别。”

据陈丽介绍,目前出售的除草剂有近十种,有的是“专用的”,如水稻、地瓜、小麦等,也有的是“通用的”,什么都行。如果简单粗暴的分类,分为直接喷和行间喷的。前者被称为灭生性除草剂,不管杂草作物一律清除,后者为选择性除草剂,只对狗尾草、牛筋草、马齿苋等有杀伤作用。

“现在用的最多的是百草枯,不过这药毒性太大,一般不要用。”陈丽告诉记者,曾有人自杀喝下百草枯,被人及时送到医院洗胃。谁知痊愈出院后三天,这个人还是死掉了。“喝了百草枯洗不干净胃的,从里面往外烂”。

据了解,目前“百草枯”是目前农村用量最大的除草剂。“村里年轻人都进城打工,雇人耕一亩地得70块,而一瓶‘百草枯’才九块钱。家里的几亩地半天就喷完了。”

生产厂家介绍,“百草枯”对土壤没有危害,但在表白寺镇采访时,一些村民告诉记者,“喷药后,一下雨,田边的树叶都蔫蔫了。”一户农民向自己玉米地里喷洒除草剂,结果造成邻居的地瓜秧枯死,自此邻里发生矛盾。另外,使用“百草枯”有严格的稀释倍数要求,但许多村民都是凭感觉,一位村民告诉记者:“前年我兑水少了,半亩多黄豆都死了。”

除了除草剂,记者在农田路旁的沟渠里还发现多种用完的农药瓶罐,“一般中午头打除草剂,下午太阳落山时候打农药。”据王会珍介绍,“氧乐果”主要用来对付蚜虫,“灭多威”对付菜青虫、蚜虫、菜蛾等,“甲基对硫磷”、“硫丹”则基本上什么虫都能杀。“这几种药特别管用,但国家禁止,药店也就卖的少了。”

人工除草的“环保账”

“农民喜欢在地堰、水沟上使用灭生性除草剂,很容易对环境造成破坏。如水质污染,水土流失,局部小气候的破坏或导致某些植物的灭绝等等。”山东昌润·致中和有机农场总经理赵德龙跟农业打了几年交道,对于除草剂和农药的危害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像花生、大豆、红薯、玉米等地全部使用这类选择性禾、阔除草剂防治。既然是选择性除草剂,就必然会对下茬作物产生交叉影响。特别是使用一些长残留期的除草剂,像氯嘧磺隆、咪唑乙烟酸、莠去津等都属于长残留期除草剂。虽然这类选择性除草剂对本季作物一般都比较安全,生产厂家在说明书中也只是一味宣传它的效果,至于对下茬作物是否具有影响往往不加说明。像凡使用过咪唑乙烟酸、氯嘧磺隆的大豆田,第二年就不能种植水稻、玉米等,还有像玉米专用除草剂如果过量使用,对下茬作物就有严重影响。”如此一来,不光作物本身农残超标,更严重的,大多数除草剂不易分解,对土地的二次污染周期长达20—30年,而且极易使土地固化。

在做农业考察时,除草剂和农药使用都曾经使赵德龙胆战心惊,与此同时,他决定做有机农场,“首先能使自己放心”。

赵德龙相中了齐河安头镇,这里曾是黄河的镇沙池,是一片从未被开垦过的处女地,经过复垦,赵德龙在这里建起一座占地2600亩的有机农场。“沙地复垦是一个复杂过程,当我看到第一批杂草从地里长出来,反而觉得特别高兴,说明这块地可以用了。”

如今,除了占比很小的道路、桥梁和水泊,致中和农场的大部分都被绿色植物覆盖。海棠枝叶油亮,茄子、大豆直铺到目力边缘,除了作物,其他都是草。赵德龙随便拣一条路带记者走下去,道旁简直如野菜开会:灰灰菜、苋菜和车前子像农场内的不正规军,随便占据着各个角落。

“路边的都不用管,田里的,只要不影响作物生长,也不管。”赵德龙认为有机更多的是建起一个生态系统,而杂草正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如果有需要,赵德龙选择最原始的生物除草方法。“农场里养了几十只白鹅。白鹅喜欢狭叶植物,它们在茄子地和果树园里跑一圈,就将大多数的杂草吃掉了。”

更多时候,赵德龙选择人工除草。

6月30日接近中午,记者在致中和樱桃园里看到正在除草的工人。他们用镰刀将高草割下,其后用竹耙将草根犁出来。“果园里的草也不能犁的太干净。”据赵德龙介绍,杂草并非一无是处,其存在有利于保护浅表层的温度、湿度,有利于保持地表水分,“夏季一片光秃秃的地走上去烫脚,如果有草就会凉快很多。”

赵德龙给记者算了一笔“环保账”:果园除草伙儿较轻,每个工人的日薪是60元/亩,花生地作物密实,难度高,清除一亩260元。“我没法计算具体天数,只能说什么时候锄完什么时候算。“

如果实在需要除草剂,赵德龙都选择生物制剂,这些制剂对作物无有害影响,对杂草有抑制作用。只不过此类除草剂大多是外资出品,因而价格不菲。“日常除草剂十几块钱一瓶,但这种生物制剂价格近百”。

这几年,赵德龙不断关注新型除草剂的出现。据了解,市面上出现的除草剂大多为转基因除草剂,主要通过转基因使作物获得或增强对除草剂的抗性遗传性状,从而解决除草剂的选择性问题,使许多优秀的灭生性除草剂得到广泛使用。或者通过转基因使作物获得或改良“他感效应”和“异株克生”能力,从而使作物能够抑制杂草,达到相当于使用除草剂的目的。

“听起来似乎非常高科技,但是其本身就没有严格定义,而且带有‘转基因’这类敏感词,恐怕会与有机理念冲突,所以暂时不会使用。”赵德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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