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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哲学已死”看当下高教改革

时间:2022-03-14 08:28:48  浏览次数:

斯蒂芬•霍金是英国剑桥大学理论物理学教授,被称为是继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1988年,霍金出版了《时间简史》一书,发行总数达2500多万册,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之后,他又用10年时间,呕心沥血写出了《大设计》(The Grand Design)一书。这本书是用生命刻写的,行文简洁,图文并茂,观点惊世骇俗,它的主题是理解生命、万物和宇宙的存在,是他对科学和哲学探索的成果。

在《大设计》第一页,霍金就提出“哲学已死”的观点,这是一个挑战性的问题,赞同者有之,质疑和批评者也不乏其人。其实,关于“哲学已死”、“哲学的终结”或是“哲学的贫困”等命题,不少经典作家都论述过,如马克思、黑格尔、尼采、海德格等。这显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虽然他们提出这个问题的背景各不相同,但无非是说出了某一学科的演变:科学上的新陈代谢是经常发生的,以新的学说代替旧的是必然趋势。学术的“死亡”并不意味着消灭,一个学科走入低谷正是它走向新生的开始。从这一点说,“哲学已死”并不是坏事,可能预示着哲学将获得更大的发展。

霍金解释说:“哲学跟不上科学特别是物理学发展的步伐。”这种情况确实存在,特别是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哲学滞后于科学技术发展的确是严重的。我赞成霍金的观点,如果说霍金是针对西方哲学界的评价,那么中国的哲学不仅仅是“已死”,而且其“尸体”已经“腐烂”。这绝非危言耸听,真实情况就是如此。在看待这个问题上,我们要撇开个人的嗜好和利害关系,一个严肃的学者必须说真话,应当站在客观真理一边。

如果进一步究问,为什么“哲学已死” ?我认为还有以下原因——

首先,当今哲学已远离了哲学研究的源头。哲学最早产生于古希腊,在希腊文中,哲学一词是“philosophy”,是由philein和sophia组合而成,意思是“爱智慧”。因此,哲学是智慧之学,它不同于知识——知识描述的是现象,而哲学体察的是事物的本质。泰勒斯是公元前七世纪古希腊米利都学派的创始人,是当时希腊七贤之一,是科学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个科学家和哲学家,被称为科学和哲学之祖。他在天文学、数学和哲学方面,都有着巨大的成就。这说明,哲学与科学密不可分,哲学产生于对自然的观察与思考,对世界本质的追问。然而,当今中国的哲学已被功利化、工具化和庸俗化了,偏离了哲学本应研究的主旨,所以失去了生命力。试问:在实用主义盛行的今天,以专业化模式培养出来的哲学人才,还有科学与哲学兼于一身的人吗?在“一切向钱看”和极端物质化的今天,还有多少哲学家在安贫乐道地追问“存在、生命和宇宙”的真谛?

其次,当今的哲学已偏离了哲学的定义。什么是哲学?《辞海》的诠释是:“关于世界观的学说。人们对于整个世界(自然界、社会和思维)的根本观点的体系。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的概括和总结。”在西方学术传统里,对于哲学的作用早有界定,认为哲学具有基础性与整合性,既能为一切知识奠基,又能综合所有的知识。概括起来,哲学的任务就是三句话:培养智慧,发现真理,印证价值。可是,今天的哲学家大都是纯粹文科出身,基本上是科盲,肩負不起“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概括和总结”的任务,因而也就不能发现真理。古希腊时代有一句名言:“哲学起源于惊讶。”可是,在我国应试教育的束缚下,广大青少年的好奇心都窒息了,而他们之中成长起来的哲学家,无论对于自然或是社会的观察,也都是“处惊不惊”和“见怪不怪”了。正是这种思想上的僵化,才导致了“哲学已死” 。

再次,在人类历史上出现了许多著名的哲学家,如泰勒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笛卡尔、马克思、黑格尔、罗素、阿伦特、德里达……这些都是大师级的人物,且大多是文理兼通的全才。笛卡尔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本是法国普瓦捷大学法律系的毕业生,一直对职业的选择犹豫不定。后来,他到了荷兰参军,随部队远游,开阔了眼界。在军队的一次征答数学问题时,对数学产生了兴趣,并执著地钻研下去,对现代数学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成为解析几何的奠基人。他在荷兰居住了20多年,又对哲学发生了兴趣,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哲学思想体系。可是,我们现在已没有这样一批哲学大师,没有能够写出自然科学专著的哲学家,也没有出现新的哲学学派,这不也表明了“哲学已死”吗?

“哲学已死”并不是哲学家的责任,而是培养哲学家的大学教育出了问题。1952年高等学校院系调整时,提出了“一边倒向苏联”的口号,于是实行了“全盘苏化”的政策,包括单科学院的建立、专业设置、教学计划、教学大纲、培养目标、课程设置、教材、考试计分标准等,完全照搬苏联的一套。这次调整的副作用极大,导致理工分家、专业设置狭窄,按照专业化的培养目标,致使大学毕业生难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和产业需要。院系调整已过去60年了,但专业化的教学模式至今仍扭转不过来,以至于实施通识教育困难重重,背后的根本原因是根深蒂固的实用主义办学思想。

我国哲学学科的体系,教学与培养人才的模式,也是全部照搬苏联的一套,把它列入人文社会科学的范畴,与理工科完全割裂开来。在一切为了升学率的导向下,从高中就实行文理分科教育,而哲学系都是录取文科的学生,大学期间也基本不学习理工科课程,致使哲学系的毕业生基本上都是科盲。自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大学和研究单位的哲学教师和研究人员,也基本上不懂科学技术。这样的哲学队伍,怎能适应兼具科学和哲学特征的哲学研究的需要呢?因此,我国当代没有著名的哲学家,更遑论在世界哲学史上的地位了。

我国当今教育改革已成解不开的死结,究其原因与教育理论的缺失不无关系,缺乏理论指导的教育实践是盲目的。哲学与教育本是有密切联系的,哲学是智慧科学,而教育是开发人的智慧,所以教育不可须臾离开哲学。纵观世界的哲学大师,不少人既是哲学家又是教育家,而且都直接参与教育改革的实践,以推行某种新的教育理念。例如,古希腊柏拉图于公元前387年创办了“柏拉图学园”,以推行自己的教育理念:“数学能激励心灵上升到最高理性认识”,并在学园门口写着:“不懂几何不得入内”的招牌。这个学园延续了900多年,培养出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和哲学家。其他哲学家办学的还有:捷克哲学家夸美纽斯创办了黎撒中学,亲任校长以推行他的“泛智论”;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创办了实验中学,以推行“智力道德”教育;洪堡创办威廉•腓特勒大学(即柏林大学),倡导教学与科研结合;美国哲学家杜威创办了杜威实验学校,以推广他的实用主义教育理念;英国哲学家罗素创办了比肯山学校,以自己和邻居的孩子为实验对象,全面开发儿童的智力……我国近代史上唯一亲自办学的哲学家是陶行知先生,他辞去了东南大学教务长职务,创办了晓庄学校,目的是推行大众教育,开展乡村建设。

十分可惜的是,我国虽拥有世界最庞大的教育实验对象,也有数量众多的哲学家队伍,但几乎没有哲学家参与办学或教育改革的实践,因此也就产生不了著名的教育家。而许多从事教育学研究的人,又缺乏深厚的哲学功底,也未能形成自己的教育理论。由于这两方面的原因,使得我国基本上没有自己的教育理论,也没有产生在世界上有影响的教育家。可以肯定地说,无论是教育学家或是哲学家,如果不参与到教育改革的实践中去,以某种教育理念指导改革,又不断把实践经验上升到理性的高度,决不能产生著名的教育家。为什么我国教育改革裹足不前?不客气地说,我国教育改革尚处于蒙昧状态,许多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改革,不知道需要改革什么,也不知道改革的契机在哪里。因此,我国需要进行一场教育改革的启蒙宣传,这应当是哲学家们义不容辞的职责,但哲学家们又几乎都置身于教育改革之外,这当是我国哲学的悲哀。

我国“哲学已死”与大学教育改革的困境是相互联系的,其出路都在于改革。我们应当彻底改造中国哲学,以哲学的改革推动大学教育的改革。在改革的实践中,逐渐形成我国的教育理论,进而产生有影响的哲学家和教育家,这是振兴大学教育的关键。因此,我呼吁哲学家与教育家携手并进,相互学习,取长补短,为改变我国哲学和大学教育的落后局面而共同努力。

(作者系武汉大学原校长、教授,刘道玉教育基金会会长,本刊编委)

原载于《同舟共进》2012年第2期,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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