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慧：自行车骑的时候才不会倒

“我和别的艺术家有点不一样，他们中间大都是画家只画画，雕塑家只做雕塑，导演只导戏，舞蹈家只跳舞……而我呢？拍照片、拍电影、拍电视，写剧本，做雕塑、做装置、做影像、做设计、做新媒体艺术，还做许多大型艺术活动—我的一生就是一场行为艺术。”

摄影是王小慧最先尝试的艺术形式，尽管她已作品无数，但依然会常常提起自己初到德国留学时拍摄的一张爱丁堡铁路的照片。那张照片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铁轨，每一条都锃亮发光，极尽诱惑，令人难以抉择—这正是王小慧曾经的处境：到底应该选择哪条路？

多年过去，如今看到的是她接二连三的作品、马不停蹄的艺术展和接踵而至的各种荣耀：在国内外出版约五十部个人作品集和书籍，自传《我的视觉日记》再版三十余次，担任同济大学教授并创立“王小慧艺术工作场”、“新媒体艺术国际中心”，被德国政府授予“德中友谊奖”，被香港《凤凰周刊》评为“影响世界未来华人榜”的五十位人物之一，最近还被276万网民选为“年度艺术美丽人物”……简直就像一棵树，不浪费每一个枝桠。

那么或许，选择不是问题，凭着本能走下去才最重要。“自行车骑的时候才不会倒，这是我妈妈的人生哲学，也是我的。”于是再回头去看最初的照片，她已了悟：心中只有物质目标而没幻想的人，只能看到一条路；有幻想却没目标的人，漫无目的尝试不同路线后的结果只能是原地踏步；只有“心中既有幻想又有精神目标的人，他走在一切可能的方向上，同时始终是走在他自己的路上”。

也许我们学不了：艺术是第一本能

传奇的人必有独特的传奇之处，这个，我们真的学不来。

听了王小慧的故事，你不得不说那句老话，这个人就是为艺术而生。在幼儿园时，那个小姑娘就不屑于“骑马打仗”之类的幼稚游戏，“我永远在和最要好的朋友演自己编的才子佳人故事，滑滑梯就是我们相遇的鹊桥。”而考大学时，因为当时没有艺术专业，王小慧甚至想“逃跑”，却不幸被一起复习的邻居“告发”，结果被爸爸押送到了考场。

她当然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考取同济大学建筑系，并获得全额奖学金去德国留学。但她也是个“骄傲”的人，建筑师再光鲜也不够吸引她，就是要做艺术家，那种欲望在体内时刻呼之欲出。曾有记者问王小慧：“假如你出门不带相机是什么感觉？”她说：“你只要设想一下走路时一只眼睛被捂住时的感觉就行了。”

特别令人嫉妒的是就连最难得的“灵感”也一直在眷顾她。“对我来说，灵感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从不去寻找，因为太多。”所以她才会在艺术家中都显得与众不同，旺盛的、汩汩的能量转化成不断变化的艺术作品。“做不同的事情，对我来说再自然不过了。其实重复自己对艺术家而言是个商业上特别合适的事儿，有可识别性，作品就好卖。”但20年前的她，却在自己的人体摄影广受欢迎的情况下，转而拍摄当时没人看得懂的抽象摄影—那个学不到的“天分”之外，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想成为艺术家？天分是首要。”王小慧说得并不客气。但她也说：“如果不努力，郎朗也不会成为现在的郎朗；如果没有机遇，也只会像凡·高一样潦倒一生。”那些灵感只是小火花，若不去给它加柴，不去维护，那就只会是流星，一闪而过。

但我们可以分享：生、死、爱的奥义

“艺术家需要痛苦来滋养”，凡·高或许真的不幸言中了。1991年，王小慧和丈夫遭遇车祸，她重伤，而他，那个与她大学时就相恋的男人再也没有醒过来。周国平在《花非花》一书中记录道：“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她从昏迷中醒来以后，几乎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相机，拍下自己惨不忍睹的情形。尽管悲痛欲绝，尽管动作艰难，尽管美丽的容貌此时面目全非。”

“痛苦是财富？作为艺术家，是的；作为女人，多一点幸福、少一点痛苦才好。但我想表达的是，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吧。生、死、爱，就是我一生的主题。我相信艺术能产生新的能量。”

王小慧最近一次的艺术展名为“花非花”，但其实英文名字的意思是“花的涅槃”。花骨朵开出荷花来，荷花败了，便有莲蓬，莲子熟了，掉落水中就又长出一个花骨朵，“每一次死亡都带来一次生命”。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生、死、爱的命题，喜悲无妨，只要你肯面对那份真实。采访中王小慧对我说，“你看，你们的栏目叫做‘真女人’，这也说明真实很重要。真实，就是不完美，好比只有蜡做的水果才完美，真的水果总有斑点，这么自然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我们常苛责于不完美，其实往往是受困于被夸大了的物质需求。“以前有个在我这里工作的女孩，她周末在读一个课程，喜欢她的男孩想去接送她，她却说，你就用自行车来接我吗？于是男孩用所有的积蓄买了一辆车，听着这个女孩得意的炫耀，我真的觉得太可悲了。爱情不是一种等价交换，而成功也不是可以用银行里有多少钱、房子有多少平方米这些数字来定义的，即便做物质贫民，也要做精神贵族。”也许，现代女性需要的，就是这么一座心灵的谷仓—这是我们至少可以学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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