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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如风

时间:2022-05-04 18:35:03  浏览次数:

把属于历史的还给历史

——题记¬

1

列车。

北去。

10号车厢。

几个凑在一起的男女在讲狼的故事。

……那条狼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一点不知道。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季小霞才发现狼到了背后。她当是狗,跺脚驱赶,没料到,狼张开大嘴扑上来,季小霞吓掉了魂,大喊救命,幸好离马号不远,值班的老耿头听到喊声,拎着草料棍跑来,一通乱舞,护住瘫在地上的季小霞,狼长嚎两声,趴下,等自己的伙伴。老耿头拼命敲打一只铁桶,又点着一捆干草扔过去,狼这才像给老耿头面子似的走了。实际上狼是奔着马号来的。老耿头说,人要是不妨碍它,它不袭击人,狼不吃人,嫌人肉忒腥……

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李希,听到这个结论几乎笑起来,狼怎么会挑食,如果不吃是另有原因。李希也碰到过,早晨给猪号送饲料,发现一头狼趴在猪群中间,猪被吓懵了,不知道叫唤。荒凉地界,这样的事免不了。整个东北包括西伯利亚地区,都是狼的乐园。它们见多识广,有了村庄之后,它们才不得不与两条腿的人打交道。

列车在提速,窗外的景物拉成直线,田野村庄急速后退。再远一些,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从山脚下钻出来,阳光在车窗上闪了闪,划过一片绿荫不见了,等它再次出现,已经相距很远,跑到车尾去了。

“后来呢?”

一位女士问。茶台上摆满了香蕉、花生、烧鸡、香肠、酱牛肉、豆腐干,还有几盒花花绿绿的方便面,像把家里的厨房搬来了。茶台下露出一角有凤尾图案的红裙子。

几个人回答说不知道。

“没她一点消息吗?”

“她跟谁都不联系。”

有个剃光头的男人说。

“可惜啊。”裙子女说,“季晓霞京剧唱得好,有部队文工团想调她,不知道为啥没走成。”

“生活作风有问题。”光头男说,“她请探亲假回家,结果跑大连去了。跟一个皮划艇运动员在海滩上捡贝壳,据说是在火车上认识的,后来就不知道了。”

“如今可能也出国去了。”

另一位梳元宝头的女士说。此女头发乌黑,估计染得挺勤。

“她管不住自己。”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插进来说。“麦收时候,跟额头有疤的康拜因手在一起,康拜因手屋里有个山东媳妇,听到风声,拎着擀面杖到处找,明知他们在一起,就是找不到,谁想到他们会躲在收割机的粮仓里。”

“不光是康拜因手。”

“还有别人吗?”

“有。”

“她后来受了处分。”

几个人互相补充。

“悲剧啊!”光头男说。

“我们的经历本身就是悲剧。”元宝头目光湿润。

李希听出他们的身份了。简单的对话,把一个特定的人群勾勒了出来。实际上的遭际远不止这些。处在荒僻境地和特殊时代夹缝中的一代人,被砸碎捣烂,反复锻造,结果没出一件成品,都带着这样那样的疵点走过了青春年代。问题是时代已经远去,向谁诉说当年的苦难。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这些。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如今需要的是不带任何情绪地把往事捧起,放在历史的岸边去慢慢硬化,让其与原有的堤岸融为一体。不能忘记的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甚至更早一些的历史渊源。谁比谁更清醒?谁比谁更理性?我们不是救世主,也有局限性。可这一段历史,该怎样去理解呢?

李希望着远处沉思。眼前一暗,列车经过了一个山洞,瞬间的感觉世界骤然消失,似乎正在驶向过去,一头扎向悠远的没有边际的纵深。屏住气,耳朵里灌满高速列车与隧道一动一静摩擦出的沙沙声,好像与时空逆行擦出了火花。列车震动了一下,光明突现,眨眼间,眼前一亮,山势下沉,路基高悬,蓝天就在车窗顶端。一切都慢了下来。慢得近乎停滞。山色苍翠。山脚下一道山溪,白花花的水势说明水下乱石凸起,水流湍急。列车拉出一道弧形,绕过山坡,路轨下的涵洞涌出一道水流,这是山溪的上端。路基下,粗大的水杉扎根在一片乱石上,好像火山爆发后的遗址,山水从乱石上急匆匆漫过。放眼望去,空旷的幽静令人愉悦。

“也不能说我们没有收获,”是裙子女在说,“我记得那时人人都抄书,一本书几个人分头抄。我也抄过,我抄的不是书,是从赵元那里传来的诗。”

“曝光了,是初恋吧!”光头男调侃道。

“不是,是崇拜。我们在总部通讯员学习班一起学习过。他通讯报道写得好,总在报纸上发文章,是个才子。大约七五年以后,就没他的消息了。”

“赵元去了联合国。”

李希的回答让几个人注意到了他。同时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好像要在他的脸上找到点什么。

“联合国一个机构的雇员。”

还就是不一样。

时过境迁也仍然感叹。

李希本想问问他们原先是哪个团的,又忍住了,觉得没必要。

你认识赵元?他们问。

“知道他。”

李希没作进一步说明。

“你是几团的?”裙子女问。

“我和赵元是同学,不是一批下去的。”

李希没有正面回答。其实赵元手里的诗,都是从他这里抄走的。那时手抄本风行一时,但也风险巨大。李希喜欢诗,觉得诗歌可以让人忘掉现实,进入宗教般的虔诚境界。回城后,跟赵元见过几面,那时赵元在南郊大红门修理厂上班,下班后,骑着破自行车,从南郊赶到东城,就为了问他,有机会去读书和进机关当个小干部,怎么选择?读书。李希回答得很明确。他从下乡开始就一直渴望读书,可惜没书可读。只有口头传播的消息,无非是当朝集团谁上来谁又下去了。谁没出来谁又出来了,好像希望就在这些走马灯一样的变换中。如今想来确实可笑。后来赵元去读书了,开始是外语学习班,在八大关那里,教室四面透风,伙食很差。全班二十八个人,不到一年走了一半,谁想到,剩下的十几个人转到了外语学院。一学就是四年。毕业时恰好外交部来校招人,顺理成章地进了外交部,在边界与海洋事务司见习。见习结束,被分配到驻外使馆。联合国扩充人员的时候,被派到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是联合国经济社会理事会下属的区域委员会,不是在总部,在下设的实务项目司。还曾去过联合国设在南非的驻地协调员办公室,在南非的行政首都茨瓦内,那里老是爆发冲突,每次都需要联合国相关机构出面调解。具体干什么搞不清楚。进入外交领域,人变得谨慎敏感,时时刻刻都绷紧了神经,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所以后来李希也与赵元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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