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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花儿越开越胖

时间:2022-05-04 18:05:03  浏览次数:

一缕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斜进食堂大厅来,光瀑如一条悬挂的小河,尘埃在这光的河床里,密密匝匝飞腾,一闪,一闪。

正值春日午后,一堆斑斓的花朵奔跑着,冲进矿上职工食堂。

打饭的服务员举着汤勺拎着菜铲子愣住了,那些晚了钟点升井的煤矿工人们,正站着、坐着在大嚼特嚼,比力气似的正呼噜呼噜喝着粥,“辽阔”的食堂大厅,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哼——哼——”异样的声音,吃饭的人,都停了吃喝,空气凝住了,只有顶棚上旋转着的大吊扇在吱吱旋转。所有的眼睛一眨不眨,全都盯在那只肆无忌惮地奔进食堂来的那一团滚动的花朵——是一头浑身缠满迎春花的猪身上!

看,一颈、一背、一肚、四蹄,甚至小尾巴上,也甩着一串金黄色的迎春花。

猪——哇——哈哈——所有的人哄堂大笑,有谁还笑喷了,汤和菜洒落得哪儿都是。

“嗨,又是喂猪那娘们儿作精哩!”

“娘的,男人死了都不知道心疼!”

“过的啥日子,还有心这样做。”

这时,一个满身同样花哨的女人吆喝着,挥着一根柳树枝子,跟孙悟空追赶白骨精似的冲进来:“哟,嗬!爬回圈里去!快!滚!”

她撵着轰着赶着追着,圆乎乎的两团,分不清哪是猪,哪是花,哪是肉团,哪是花苞。这样两个“花皮球”,一高一低在食堂里热闹非凡地表演,笑的、骂的、吆喝的都有,食堂里的人像是在看戏耍。

终于,矮的那堆花,叽里咕噜滚着,蹿向食堂门上的门帘子,那团高胖的花花绿绿转回脸,扭头看一眼那些盯着她的眼珠子,大眼珠、小眼珠,双眼皮、单眼皮,眼珠里有冷、有漠、有怜、有悯、有嘲、有讽……她看不见,没感觉,脊背上“五味杂陈”,麻麻的一片,她用柳枝挑着帘子一角,侧歪着花花胖胖的身子挤出去,只一蹭,头上戴的那一圈“花红柳绿”,还摇摇摇,差点儿坠落下来,女人咧一下大嘴巴,抬手去扶住,冲着食堂里哈一下腰,怪异的表情跌满地,她追撵着那只戴满了花朵的猪而去了。

“哗—一”她身后人们又笑翻了天!

那一缕从高高的窗户斜进食堂大厅来的阳光,在声浪里摇荡,光瀑闪断,悬挂在空中的小河坍泄了,又默默聚集起来,尘埃一飘一飘地飞……

她是谁呢?唉,就是矿上猪场喂猪那女的呗。

这个给猪挂花挂草的女人,如今已經退休了,可人们还是习惯地称她为养猪的女人,或者称她是“给猪戴花那女的”“猪场那个神经女人”“喂猪那娘们儿”,也有街坊邻里的女人会对着孩子说“给猪戴花的那个婶”,还有叫她诨号“猪戴花”或者“香破天”……几十年了,鲜有人知道她的姓名,而她也早就习惯了这乱七八糟的称呼,也习惯了人前人后那些关于她的议论与诉说。她过她的日子,尘埃想飞扬就飞扬。

她的男人曾是矿上的挖煤工,几十年前出事故死了。那时,她才二十出头,拖着高高低低的三个孩子来到矿上,接受事故科的后事处理。形貌拙笨,男人死了还不知道哭,打量她粗憨的模样,事故科的人议论:“这女人来了能干啥,除非去喂猪。”这有伤自尊的话,人家当着她的面说,她都跟没听见一样,照样跟她那抱在襁褓里的、一高一矮立在身旁的三个孩子“嗯嗯哦哦”地逗玩。有人就笑了,这女人的心,压根儿就不是肉长的。

就这样,她拖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转户口来到煤矿,顶替了死去男人的班。矿领导还真的安排她去了矿上的猪场喂猪去,因为喂猪的没有女人,只她一个,称她“那个喂猪的女人”,是百分之百分得清、认得出的。这便是她的号,她便在这号下摇摇晃晃地生存了下来。她便格外卖力气地养猪圈里那一栏一栏的猪。冬天的雪、秋天的雨、夏天的蚊蝇,她都耐受,抗得住腥臭,抵得了寒暑,她还咧着大嘴巴嚷,城里比乡下总是舒坦,这活儿再苦再累,也没有乡下农活损耗人!她快乐得像她喂养的猪,吃饱喝好,舒服舒心——不想那死鬼,他都不管俺娘儿几个了,不想他,喂猪、喂孩子、喂自己,过日子。

一栏一栏的猪,小仔长大了,大仔长壮了,壮的过年过节奉到职工食堂的餐桌上了,母猪下仔了,公猪搭羔儿哩,循环往复,一年了,四季了;四季了,又一年了。猪栏上,圈棚上,来风了,落雨了,结霜了,飘雪了,飞落叶,吹花香,秋冬春夏,好过的,难挨的,都过了,都过着。

春天,春天,来吧,来啊——喂猪的女人喂猪的时候,总是这么打着敲着猪食盆喊,像是一只叫春的猫,她一年有三季都在等待春天,都在盼望春天。

猪场里那个负责人孔师傅在忙完管理和采购协调的事之后,也会来喂猪,他发现他怎么叫“哕——哕——哕——”猪再也不识这通常人们用来唤猪吃食的号子,于是,孔师傅无奈,只好学她的样,试了一嗓子—一

春天,来啊!

哗,大猪小猪,白猪黑猪,胖猪瘦猪,还真的蜂拥前来,拱盆子饕餮,舔猪食盆“呱唧呱唧——”

孔师傅苦笑着摇头,这哪里是养猪,原来是圈了满圈满圈的“春天”。

有一天,孔师傅又发现一圈一圈的猪们都穿青戴红的,他彻底崩溃,他与她谈判:“你不能这样养猪!”

她说:“就要这样养猪。”

“你这样养它们,我就没办法养了。就这它们都不听我的号子—一”

“那你不用养,你只把其他的事管好就中了,喂猪的活都交给我,本来你就是官,我就是民,你管我,我管猪——”

“扑哧”,孔师傅又笑了,在听到她说“你是官,我是民,你管我,我管猪”的时候,“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喂食的活儿全归你?”

“中!”

她叫着“春天”,满圈欢蹦乱跳,“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猪场周围疯长着成滩成片的草,草堆里生出枝枝串串的花儿,各色的都有。她看着,看着春风里那一会儿倒下,一会儿起来,一会儿低头,一会儿仰脸的花们,迷痴痴地,不知是晕了眼,还是晕了心,醉了一般,摇摆着短粗的腿,奔了去,腾云驾雾似的,糊糊涂涂,迷迷瞪瞪,一把、一把、又一把,粉的、红的、黄的、蓝的、白的、紫莹莹的、水灵灵的、清嫩嫩的、新鲜鲜的,美呀香!她真格是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花,还全都围绕着她,听凭她的支配,任她扯,任她拽,她痛快——痛快——痛快——她用不完她的力气,畅心畅肺地,浑身长满了手指头,打着滚,撒着欢地扯,扯来,串成串,编成花辫,结成花环,给猪们戴脖子上,系尾巴上,扎大耳朵上,她自顾自在春风里笑,对着猪们笑,猪也快乐地冲她乱拱乱哼哼,花、猪、人,都在春里,花花的,香香的,鲜艳着,热闹起来,猪场里的光线,也瞬时芳香起来,明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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