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华南虎还存在吗？

2007年10月国内最火的新闻，莫过于一张老虎的照片。拍摄者愿“拿人头担保照片的真实性”，中科院植物研究所首席研究员傅德志随后表示，“以其从事植物研究20余年的权威科学家身份。敢以脑袋担保老虎照片有假”。这边科学家劝“拍虎英雄”投案自首，那边拍摄者却想为照片申请专利。在这场巨大的争议中，吸引大众眼球的也许只是那张“疯狂的照片”，但参与论战的专家与学者关注的却并非照片上的“纸老虎”，他们这样做，一切目的只是为了证明照片上那个影像的真实性，因为，它代表着国际生物学界的一个重大迷题：野生华南虎，今天，还存在吗?

最后一只野生华南虎?

广东流溪河林场所处的深山茂林，人烟稀少，各种野生动物数量众多，活动频繁。63岁的农民潘国宏就住在流溪河林区的东星农业管理区。他的曾祖父潘六和曾太祖父曾以“打虎英雄”的声望名动江湖，由于野兽太多，屡遭虎患的乡民便纷纷请其进山捕虎。两辈人捕虎抓豹的总数竟达60多只。

随着人类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公路逐渐向大山深处延伸，林木采伐活动越来越多。虎、豹的数量在丛林深处便越来越少了。据《广州市流溪河林场志》记载：1965年6月，一只华南虎在中炉仔猎食一头红岭工区的水牛，水牛拼死反抗，跌落壕沟受伤，华南虎扑杀未果也不得不匆忙逃离。这是目前可查证的，广东关于野生华南虎的最后文字记载。而在华南虎另一处“世袭”的居住地秦岭，1964年阴历五月初三，与最后一只华南虎相关的记录却显得轰轰烈烈，并有声有色。

那一年快到年底的时候，涩草坪的一个猎户到公社报案，说是老虎在小金沟吃了人。公安局的干部带着三个民兵跟着猎户就奔到了涩草坪。在一间土房中，人们发现了现场有过激烈搏斗的痕迹，在接近树林处，有血迹和人的毛发。雪地上清晰的大梅花脚印辐射出威严与杀机，让人触目惊心。看脚印，这至少是一只体重在200公斤以上的大老虎。

村上的民兵们沿着脚印开始了搜山打虎。他们在50米外的草间发现了老虎。吃饱了的老虎猫儿一样，很惬意地盘作一团，前爪捂着嘴，在太阳底下睡得正香。几个人在石头后面商量方案，最终的结果是，手枪和猎枪射程有限，必须近距离发射。两只步枪率先同时开火，其余人持好棍棒，做好武松打虎的准备。民兵来光义的枪响了，他是瞄准老虎脑袋打的，但是他没想到，老虎是猫科动物，猫科们睡觉有自己的固定姿势。它那巨大的爪子将半个脑袋遮严了，那一枪刚好打在它的前爪上。老虎呼地一下站起来了，抡着前爪，吼叫着。民兵们手中的枪法全乱了，一阵齐放。兽性大发的老虎很快发现了石头后面这一群人，它咆哮着，毫不犹豫地向着大石头扑过来。石头后的人方寸大乱，大家嘶声喊着：“开火!开火!一齐开火!”乱枪齐射，老虎一个踉跄，在半坡停顿了一下，转身向东撤退，它已经跑不动了，它艰难地退着，退着。不知谁的一枪，击中了它的额头，它失去控制，发出最后一声长啸，顺着坡向沟底滑去。

事后，据记录显示，这只雄性华南虎，体重225公斤，体长两米。这是秦岭最后一只华南虎的记录资料。从那年的端阳节以后，秦岭里便真的没有老虎了。

华南虎到底怎么了?

据2005年的统计数字，全国仅有68只华南虎，分别生活在全国18家城市的动物园中。数量最多的包括：上海动物园19只、苏州动物园14只、广州动物园5只。圈养在全国18家动物园的这68只华南虎，都是由上世纪50年代和70年代群众捕获的6只华南虎(2雄4雌野生虎)繁衍而来的，它们彼此之间都存在着相当亲近的血缘关系，很多还是直系的父女、兄妹或者母子关系。“当近亲系数达到一定高度后，它们的基因多样性就有突然崩溃的危险，从而导致华南虎种群的灭绝。”黄志宏博士说。

据相关资料介绍，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还有4000只左右野生华南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经过一场全民灭虎浩劫后，仅存约70多只野生华南虎。上世纪80年代，迅速缩减至30－40只。据上世纪90年代调查推测国内华南虎野生种群数量还余下30只左右，“但在最近30多年中，野生华南虎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信的目击记录。”黄博士补充道。更为严重的是，在这些华南虎中老、弱、病、残者占绝大部分，且雌雄比例严重失调。华南虎喜欢独来独往，活动范围很大，一般需要100－200平方公里。而这些华南虎，绝大多数长年累月踯躅在数平方公里的狭小空间，不但丧失了凶猛的本性，而且不可能再有独特的捕食本领。

2002年春节，一批绿家园志愿者来到了梅花山华南虎繁育研究所看望华南虎。志愿者抵达时，饲养员正在给圈养的华南虎准备午餐：精瘦的牛肉，上面还撒了几勺维生素。不久，为了恢复老虎野生的捕食能力，饲养员在笼中放进了几只鸡，兴奋的电视记者扛着摄影机正准备抓拍威风凛凛的老虎扑食的镜头，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场面出现了：小鸡在笼中悠闲散了一会儿步后，便对华南虎发起攻击。华南虎被小鸡追得落荒而逃，四处躲藏。1999年8月，就是在这一片山脉中，传说有四位民工亲眼见到了野生的华南虎。这与近年全国各地目睹野生华南虎的传闻一样，传说无任何凭证作支撑，无法证实。这边是如“海市蜃楼”般的目击报告，另一边是真实的华南虎，但其让鸡追着跑的事实，一切又与人们印象中的“虎”相差得太远了。

红灯已经一闪再闪

近年来，除了积极搜寻野生华南虎外，人们一直在通过进行野化训练来拯救华南虎。2003年9月，根据中国、英国和南非联合拯救华南虎的一项行动计划，拯救中国虎国际基金会主席全莉把华南虎幼崽带到南非自由省老虎谷保护区的中国虎野化训练中心开始野化训练。对于华南虎的野化训练，也存在着不同的看法，不少专家认为目前近亲繁殖的华南虎将不能适应野外的生活。

除了寻找野生华南虎和对华南虎进行野化训练的努力外，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资源学院的副教授徐艳春博士在“全国华南虎保护年会”上又作了大胆假设。他提议，现在国内1 8个动物园里圈养的华南虎都是那6只华南虎的后代，而占绝对优势的上海系华南虎多拥有印支虎的基因。既然华南虎有印支虎的基因，不妨采用非常严格的遗传管理模式，将印支虎的基因引入华南虎，促使华南虎种群扩大。他举例说：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山狮就是引进了得克萨斯州山狮的基因，才摆脱了物种灭绝的危险。但此种假设引发了更大的争议，有人强烈反对这样的杂交：“华南虎是中国独有的，用野生印支虎来恢复华南虎种群，是不合适的。一旦进行杂交，新产生的虎种那就不该叫华南虎了!”

在科学家与动物学家拯救华南虎的同时，政府以及民间对于野生华南虎实体的搜寻也从未停止。因为关于华南虎的一切，红灯已经一闪再闪：2006

年年初，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专家杰尔森就曾建议在保护华南虎的共同宣言中增加一项内容：“鉴于自1990年以来，中国再也没有在野外发现华南虎的实体，可以说华南虎已没有野外个体。”当时同在会议现场的中国林业科学院研究员金昆马上发言：“现在还不适合宣布华南虎在野外灭绝。最近两三年，中国的科学家还在浙江找到华南虎存在的证据，研究成果已发表在中国的学术期刊上。”

渺茫的搜寻

根据《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公约》规定，连续50年找不到某种动物在野外的踪迹，即宣告野生灭绝。这些年，金昆一直在野外做野生华南虎的追踪工作，迄今为止，所有的野外实地调查只发现了华南虎的粪便和足迹。但他从不认为，华南虎已经在野外没有繁衍的种群了。他认为在粤北山区尚存少量个体。虽然在权威资料中，已经近30年没有目击记录了。

寻找野生华南虎，最近的一次大规模科考活动是在2006年10月，在广东省林业厅的支持下，由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承担的在广东寻找野生华南虎十年大型野外科考项目正式启动。据相关报道：本次科考主要通过实地踏查重点样线和踏访重要区域目击者进行，并辅以红外摄像装置进行定点调查。在该野外科考项目确定的踏访重要区域中，上世纪80－90年代，在不同区域共发现18个老虎“挂爪”及一个足迹，当地群众与地质勘探队目击华南虎两次；截止2000年6月，还发现老虎“挂爪”一个。与其它动物不同，老虎素有“挂爪”的习性，即在树上留下自己的爪印，这一方面为了标记领地范围，划清地盘免得种群间相互伤害，另外在发情期，“挂爪”也是给异性的信号。相对发现华南虎的粪便和食物残迹而言，以“挂爪”来发现华南虎的几率要大得多。与豹和黑熊偶尔留在树上的爪印不同，老虎的“挂爪”要宽长得多，从历年的野外调查来看，专家们发现老虎“挂爪”的宽度多在19厘米到20厘米间，最宽的有23厘米，以“挂爪”来推断虎的踪迹，方法是比较准确与科学的。

科考预计到今年年底将在野外重点区域布置100台红外自动相机，以期记录到野生华南虎珍贵的影像。在科考项目启动时，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向相关地区发出了悬赏令：如果有家畜被野兽捕杀，希望农户先保护好现场和被野兽食后的家畜，在事发点五米之内禁止人出入，并立即给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打电话。一旦查实是被大型野生动物袭击，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不但将以市面价格购买被野兽吃食后的家畜，还将对举报者予以奖励。

虽然科考队装备了最先进的设备，作了大量精心的准备和安排，独家全程跟踪科考队考察活动的《南方都市报》的记者在刊发的头条新闻中还是用了以下醒目的标题：这更像是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任务。一个月后，在中国动物园协会中南协作区年会上，黄志宏博士面对记者的采访时，谈及此次科考表现出一脸的忧伤与无奈。“找到的希望非常渺茫。”他断然说道。

责任编辑　谭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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