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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时间:2022-03-16 08:11:03  浏览次数:

本小说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题记:一直生活过的世界,也是我们谁都从未理解过的世界。

——卡尔维诺

赵焰

楔子

有一种情感轻轻撩拨我,像羽毛轻拂,又似音乐缠绕。这种感觉,似乎是从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开始的:它如雾霭般自然升腾,轻舞飞扬,由轻微变得强烈,由陌生变得熟悉,然后始终缠绕萦回。当我每天由忙碌走向空闲,凝眸面对什么时,它便如轻烟一样氤氲而起,游丝般飘出聚拢,与我面对面相望,又杳无声息地消失。有一段时间,我曾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情丝牵扯着,莫名其妙地失望,莫名其妙地悲哀,莫名其妙地忧愁,甚至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种长久的孤独之中。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轻烟,升腾于我的内心之中,却终究是来自彼岸,一个似乎就在身边,却无法涉足的虚空。那种不确定的,或有或无的,如音乐般的情愫,都是彼岸的温度和光线。它们一直不确定,却让人心向神往。很多时候,我们被这样的信息悄悄召唤,于无声处听惊雷。我后来明白了,人与彼岸的关系,就是人与未知世间的关系,就是与时光的关系,还有错综复杂的机缘,捉摸不定的可能性。此岸与彼岸,出入自如,循环扭转——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曾经的情感,曾经的岁月,不是消失,而是躲藏,躲藏在彼岸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我已是中年人了。中年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万事万物入胸中,却有着难以言表的况味!辛弃疾有词云:“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对于这个世界,这些曾经的跋涉者和经历者,该怎样表达呢?一切都有是难言。中年对于时间的感觉,也近于机械和迟钝——如果之前的时光,还像一条漫漫的山道,行走时还会注意两边的风景,中年之后,脚上只剩下在跑道中麻木地转圈。人生的结果,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面前,显示出无意义。我甚至能预见我死亡的地点和场景——在这座城市比较好的病房里,我心若止水,万般无奈,连告别的气力和心情都没有。人类只是终结于不同的方式,可是方向和归宿,却是一致的。终点即起点。如果真是那样,摆渡于河流之上,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是无解。或者,根本没有意义,只是时间安排的一场游戏。

回忆像水下的影像,朦胧而含蓄。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像从水底生发的泡泡,急迫地想浮出水面;可刚浮出水面,却梦幻破灭。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对于过去的回忆,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粗糙而雷同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小镇或乡野的自由,苦中作乐的生活,含苞羞涩的情欲,囫囵吞枣的读书……那种乏味而单调的日子,之所以现在看起来尤为珍贵,是因为它们不仅仅是个体的记忆,它们还属于我们整个一代人。想想我们这一代人也真幸福,我们这四十多年的光阴,天翻地覆。可是时光飞逝了之后,记忆不堪重负,能打上烙印的,多是青少年时代,而在此之后的很多东西,却了无痕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难得的闲暇,我一直尝試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去规划我的记忆,触摸我的童年,我称之为数字化的方式。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的数字,是隐藏着很多秘密的,它们能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在数字里面。数字,就是这个世界的宝藏,也是打开这个世界的钥匙。我的方式是:一是我伸出我的手臂,竖起我的食指,我的指尖有一丝颤动,有些凉意。二是我的手臂往前移动,然后指尖平伸,我的目光顺着指尖能看到前方的树梢。三是我的指尖在树梢上转动,我能看到树梢上有一只精灵般的鸟……当我数到“十”的时候,就像按下放映机的按钮,那些曾经经历,或者未曾经历的时光,会在我的面前展示——

往昔的时光出现了:一条汤汤的河流,横亘在我们的面前。水面有雾霭,有水鸟的啁啾。这样的阳光,这样的气息,这样的场景,分明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夏天。想一想,那时我只有十来岁,无忧无虑,沉浸在一片温和的宁馨之中。我生活在南方一个小镇,那种有着小桥流水人家的南方小镇。我无所事事,也无心思,我的全部生活,就是和小伙伴们吆喝着在一起玩耍,下河游泳、捉鱼,或者去偷别人院里的桃子、杏子和石榴……那些桃树、李树、杏树、樱桃树,慢慢地浮现在眼前了。天空格外地蓝,风格外地明媚,空气中浸淫着酸酸的味道……我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彼岸。童真,是一种心情,也是一种格局。我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曾经发生的,如河面上浮现的水花般的各种事情,包括各种美丽的错误和恶作剧,想起来都令人忍俊不禁,让人回味不已。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一天,我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钟灵毓秀的县城。只是一段时间不见,这座小城似乎彻底地变了,跟之前我离开的那个寂静、破旧的小城相比,当时的县城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高音喇叭声、电视声、录音机声、叫卖声,还有汽车、三轮车、摩托车的马达声,加上机器的轰鸣声,几乎将这座小城掀翻了似的。粗陋的垃圾建筑拔地而起,把黛瓦白墙的老屋子挤得歪歪扭扭,感觉就像将北方的乡镇剪贴、复制过来的一样。那个濒水的古朴小镇,以及安谧、聪颖的灵魂,到底是去哪了?

第二天一早,我心情忐忑地去看望小玉的外婆。小玉死去大约已二十年了,而小玉外婆也有九十多岁了。相邻的老屋早已被拆除,门前的月潭早已不在,原址上矗起了几幢高层的居民楼。这一个邻近老县城中心的地带,应是高价卖给开发商了。据说开发这一带时,小玉外婆死活不愿搬出老宅子,县里也没有办法,毕竟小玉外婆是离退休老干部,也是县里著名的“革命母亲”,只好将周围拆除了事,只留下这一幢孤零零的老屋。原先月潭边上的青石板路早没了,只留下很窄的一条土路通向老屋。走在杂草丛生的土路上,我的心情如墙脚毛茸茸的苔藓一样阴湿。这一幢老屋,早已墙垣破败,岌岌可危,仿佛只要用力一推,就可以轰然倒塌似的。呆立半晌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推开厚实破败的大门。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天井里长满了葳蕤的野草,从天井的上空,洒下来一片阳光,照着天井里的野草和苔藓,泛着别样的绿色,绿得鲜艳,绿得深不可测。如此绿色,该是属于岁月的脱胎换骨吧——经过时间和岁月浸淫,仍有着蓬勃生命力的东西,都应是绿色的。比如水,比如霉斑,比如植物,比如眼前的苔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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